从阳气、经络、脏腑三个方面解释了少阳为枢的本质,少阳失枢与抑郁症的发生相关，提出应用疏利少阳法治疗抑郁症。
［摘要］ 少阳是全身阳气出入的关键，控制着阳气的升降出入；少阳经络循行于居中之位，可通达表里，沟通阴阳；少阳与肝、胆、心包、三焦关系密切，为各脏腑功能运转之关键。又从五脏、气、少阳三个方面论述了抑郁症的病机：“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可见五脏与人体思维情志活动关系密切；正气亏虚或气机失调均被认为是抑郁症的病机；不论是少阳证症状还是阳气的功能，均能体现出少阳与抑郁症病机的关系。最终得出了抑郁症病机与少阳为枢之间关系密切，基于少阳为枢的理论基础。
疏利少阳法是以中医整体观念为纲，以“少阳为枢”理论为领，以和解少阳、斡旋三焦、疏肝利胆为法，针对临床病证，运用具有疏通和解作用的药物，疏利全身气机、通调全身津液，以恢复人体功能的一种治疗方法。本文以“少阳为枢”为切入点，解释了疏利少阳法治疗抑郁症的理论可能性。
1 关于“少阳为枢”的解释
《素问·阴阳类论》：“一阳也，少阳也。”王冰曾注解：“阳气未大，故曰少阳”。说明少阳是指阳气初生，也可称之为小阳。然而阳气虽然没有达到强盛，但却是生命活力的根本所在。
关于少阳功能的论述最早见于《素问·阴阳离合论》及《灵枢·根结》，经云：“太阳为开，阳明为合，少阳为枢”。故常以“少阳为枢”概括少阳本质，张景岳注曰：“少阳为枢，谓阳气在表里之间，可出可入，如枢机也。”然而应当怎样理解“少阳为枢”呢？
1.1 以阳气而言 气分阴阳，阳气又可分为太阳、阳明、少阳之气。少阳是全身阳气出入的关键，控制着阳气的升降出入。少阳对阳气的枢利是与太阳、阳明经的功能息息相关的：“太阳为开”是指将阳气之门打开，阳气则被逐渐释放出来，在人体则是阳气的各项功能得以发挥。阳气的功能发挥到一定程度就开始“收”，这就依赖于阳明“合”的作用。而少阳便调节着“太阳”与“阳明”之间的一开一合，就好像门的开合依赖于门枢的道理一样，所以说少阳作为枢机调控着人体表里气机的运行，使气机出入正常、升降自如、开阖有度。
1.2 以经络而言 少阳经包括手少阳三焦经和足少阳胆经 “三焦手少阳脉，起于小指次指之端……入缺盆，布膻中，散落心包，下膈，循属三焦；其支者……系耳后，直上出耳上角……从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至目锐眦。”可见手少阳经紧密联系耳后、耳中、耳前及耳上角，而耳又为人体的缩影，人身各脏腑、官窍都能在耳部找到相应的感应点；“布膻中”膻中为气海，宗气出入之所在，宗气走息道以司呼吸，贯心脉以行气血，故可通过调节手少阳经以调节机体心肺功能、周身气血运行；“下膈”，行腹腔中，且与腹腔肝胆、脾胃、肾、膀胱等脏腑关系密切。
“胆足少阳脉，起于目锐眦……下耳后……从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以下胸中，贯膈，络肝，属胆，循胁里……过季胁下合髀厌中，以下循髀阳，出膝外廉，下外辅骨之前，直下抵绝骨之端，下出外踝之前，循足跗上，入小趾次趾之间……”知其与耳目联系密切，属胆络肝，贯膈循胁，出里达表，上头下足，循行于身体两侧，能沟通表里上下左右，联系太阳、阳明。
由此可知少阳经络循行于居中之位，入里可贯通胸腹，联络脏腑，达表可通行上下，沟通阴阳，为交通之要塞、枢纽之所在。
1.3 以脏腑而言 少阳包括三焦、胆并分别与心包、肝相表里 《素问·六节藏象论》曰：“凡十一脏，取决于胆”，高度体现了肝胆在五脏六腑中的枢机作用。《素问·奇病论》云：“夫肝者，中之将也，取决于胆。”肝气虽强，非胆不用，肝胆相济，疏泄功能才能发挥正常。肝胆通于春气，“发生之纪，是谓启陈，土疏泄，苍气达”若肝胆不能生发，脾胃之土不能正常疏泄，则气血津液不能化生，余脏不能受气。
“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三焦的主要功能是调节机体水液代谢。《素问·经脉别论》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可见津液代谢主要经肺、脾、肾等脏腑调节，而三焦又可统率肺、肾、膀胱，确保水液正常代谢，同样体现了“少阳为枢”的功能。《难经·六十六难》曰：“三焦者，原气之别使也，主通行元气，经历五脏六腑。”元气作为人身体最根本的气，根于肾，通过三焦而充沛于全身，调节着诸脏腑的功能。《中藏经》亦云：“总领五脏六腑，荣卫经络，内外左右上下之气也。三焦通，则内外左右上下皆通也。其于周身灌体，和内调外，荣左养右，导上宜下，莫大于此者也。”上焦气化化生宗气，与肺关系密切；中焦气化化生营卫之气，与脾胃关系密切；下焦气化化生元气，与肾的关系密切。由此可知三焦主持诸气、总司全身气机和气化的功能，以化生气血津液，调节津液代谢，发挥其枢机作用。
此外，少阳为枢的功能与相火作用的发挥关系密切。相火即阳气，因它位于下焦，故称相火。相火要发挥其作用，必然依赖于肝胆、三焦的疏泄作用。相火起源于肾，寄藏于肝胆，通过肝胆的疏泄作用以达三焦，而后作用于各脏腑组织，即《内经》所谓的“三焦出气，以温肌肉”。
也有学者认为，少阳主枢还表现在精神调节上。精神的兴奋与抑郁必须协调平衡，而调和的关键便在于少阳。少阳枢机通利，则气血平和、精神舒畅，反之，则可能出现过度兴奋或过度抑郁的症状。
2 抑郁症的病机
抑郁症是由多种原因引起的以抑郁为主要特征的一组心境障碍，临床主要症状为情绪低落，兴趣下降和愉快感消失，还可表现为自责自罪，思维迟缓，饮食、睡眠差，体质量下降等，严重者甚至会出现自杀观念和行为。抑郁症是西医学病名，中医学中类似抑郁症症状的描述多见于脏躁、百合病、梅核气等病证中，现代《中医内科学》将其纳入了郁证的范围。现代中医学界关于抑郁症病机的认识颇多，现就其中主要的几个观点阐述如下。
2.1 从“五脏”论抑郁症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早有论述：“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可见五脏与人体思维情志活动关系密切《素问·灵兰秘典论》曰：“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素问·六节藏象论》概括肝脏的生理功能为：“肝者，罢极之本，魂之居也；其华在爪，其充在筋，以生血气，其味酸，其色苍，此为阳中之少阳，通于春气。”均说明肝与情志病息息相关。“肝主疏泄”是指肝具有维持全身气机条达舒畅，通而不滞，散而不郁，从而促进气血津液的输布运行以及调畅情志的作用。肝性喜条达恶抑郁，若为七情所伤，情志不遂，或郁怒伤肝，日久必然导致肝气郁结而为病。
《素问·灵兰秘典论》云：“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可见心主宰着人体的一切情志思维活动。《灵枢·邪客》曰：“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除主宰情志思维活动外，心还是人体情志的生发之处。若心血、心气不足，心神失养，则可见思维迟缓、健忘神疲、思维能力低下，夜间则入睡困难，抑郁之症渐起。
人一身的神志活动可概括为神、魂、魄、意、志，分别由心、肝、脾、肺、肾五脏所藏。“脾藏意”反映了脾脏与人的精神思维活动的关系。《内经》云：“脾在志为思，即思考、思虑，为五志之一”。又有《素问·举痛论》云：“思则心中所存，神有所归，正气留而不行，故气结矣。”故思虑过度或所思不遂等情况发生时，就会影响人体气机，形成气结，出现情绪郁闷、兴趣下降、自责自罪等，严重者甚至会有自杀观念或行为。
肺主气，朝百脉，主司全身气机，能通调水道，若肺气宣降失常则可导致气滞、水停、血瘀而生情志病，正如《素问·至真要大论》所言：“诸气 郁，皆属于肺。”肺藏魄，在志为忧（或悲），肺气不足或气机郁滞不畅，不能正常宣降，而生悲忧之志。
中医强调“阳主动”，而肾阳又为一身阳气之根本，抑郁症是以功能低下、“不动”的表现为主，提示其发病与“肾阳亏虚”关系密切。又有江泳等的研究支持这一观点。《灵枢·脉经》曰：“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又因肾为先天之本，主藏精，若肾精不足，则必然导致各脏腑功能衰退，脑神失养，髓海空虚，随即便会出现头晕耳鸣、懒散乏力，以及情绪低落、兴趣下降、悲观厌世、记忆力下降、注意力不集中、思维迟缓、反应迟钝等抑郁症状。
2.2 从“气”论抑郁症 《素问·评热病论》曰：“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素问·刺法论》亦言：“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都说明了正气对于人体健康的重要性。所以有观点认为“正气亏虚”为抑郁症发病的主要病机。“气”具有推动脏腑功能及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作用，若正气亏虚，则各脏腑功能活动衰弱，从而出现精神萎靡、神疲懒言、气短乏力等抑郁症相关症状。
《素问·举痛论第三十九篇》言：“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收……思则气结。”说明七情均可影响气机调畅，反过来气机失于调达，则容易出现情志病。人体内外各脏腑经络，无一不是气的活动场所，脏腑经络功能的发挥都是气活动的表现，气得以正常活动便是机体的正气、是生理之气，气的运动失司便是病理之气，就像张介宾所说的：“气之在人，和则为正气，不和则为邪气。”综上所述，可以认为气机失调为抑郁症的主要病机。
2.3 从“少阳”论抑郁症 《伤寒论》中“伤寒五六日，中风，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小柴胡汤主之”，可见小柴胡汤证中可有精神、行为和消化系统的异常症状。而抑郁症中也经常会出现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等症状，说明抑郁症和少阳之间关系密切。《诊脉三十二辨》
张景岳言：“凡精血之生，皆为阳气，得阳则生，失阳则死，阳强则寿，阳衰则夭”。相火属生理之火，是人体生发之根，温煦之源，机体生生不息的功能活动之所系，是推动脏腑功能的原动力。心为少阳君火之脏，心阳能推动人体的正常精神活动，使人精神活跃，神采飞扬，思维敏捷，《灵枢·邪客》云：“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精神之所舍也”。而相火与君火彼此相互依存，相互协调，共同调节人体的精神活动。相火寄于肝肾二脏，根于肾而生于命门，然而必须借助少阳的疏泄功能，才能释放于三焦，循行于机体内外，发挥其作用。若情志失调、所欲不遂、郁怒不解或忧愁所伤，导致五脏气机不和，肝失疏泄，胆失条达，枢机不运，则阳气内聚，壅而不散，相火不足，不能发挥其推动和激发机体活动的作用，日久而变生百病。相火失位则君火不明，木病及子则胆心同病，临床中表现出情绪、认知和行为的异常。
3 疏利少阳法治疗抑郁症
疏利少阳法，是基于“少阳为枢”的理论，通过应用具有疏通、和解作用的药物，使全身气机升降出入及水液代谢正常运行，从而使人体气血、津液协调，正气充盛，少阳疏利。从以上论述可知，抑郁症病机与“五脏”关系密切，又因少阳经包括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这两经又分别与手厥阴心包经、足厥阴肝经相表里，若少阳枢机不利，则肝主疏泄、胆主决断功能不能正常发挥；又因心包与心密切相关，心主神明，为五脏六腑之大主，只有少阳疏利，才会神明清利、神思清明，五脏六腑功能才能正常发挥；又因肝木克脾土，若少阳不利，则肝失疏泄，木郁日久必致脾虚，也会出现抑郁症表现；因三焦总司全身气机和气化，上焦气化化生宗气，与肺关系密切，中焦气化化生营卫之气，与脾胃关系密切，下焦气化化生元气，与肾的关系密切，所以从肺与肾论，少阳枢机不利亦会导致抑郁症的发生。
抑郁症病机还可从“气”论，“少阳主枢”，调节着全身气机的升降出入，若少阳枢机不利，则气机不畅，郁滞日久，必然导致抑郁症；少阳又有阳气初生之意，是机体全身阳气的生发之始，若少阳气弱，则全身阳气不足，便生抑郁。
从“少阳”论抑郁症病机，少阳不和之小柴胡汤证与抑郁症症状有重合，如“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等，故可认为疏利少阳法能够治疗抑郁症。
综上所述，可以认为疏利少阳法能够治疗抑郁症。具体治疗方药，可以选用疏利少阳的代表方，小柴胡汤为主方，根据临床证型的不同辨证加减，例如以阳气虚弱为主者，可加肉苁蓉、附子等补阳药物；以气机郁滞为主者，可加木香、香附、陈皮等药物以理气解郁；以心神不宁为主者，可加百合、合欢花等养心安神药物；以肝郁脾虚为主者，可结合疏肝健脾的逍遥散方加减；以心肾不交为主者，可结合交通心肾的交泰丸加减；以肝胆火旺为主者，可结合疏肝利胆的龙胆泻肝方加减。抑郁症临床症状多变，具体方药随证加减。
编者按：该文刊载于《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2017年第4期，完整原文见链接。
责任编辑：胡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