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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宫丸:《和剂局方》效方 金箔丸:《小儿药证直诀》首载

《金瓶梅》一书叙写医家,书写医案,活写僧道姑婆,描摹市井百姓求医饮药的世俗生活,书中的经方、时方、单验方荟萃,汤剂、丸剂、散剂通用。该书托宋写明,书中所用的方药也多出自宋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等医药学典籍和医家方书。引经据典的医学术语,信手拈来的方剂药物,都直露了作者对医药学的精通,也是关于疾病的生活经验的文字再现。
 
暖宫丸:《和剂局方》效方
 
《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由宋代太平惠民和剂局编写,是世界上第一部由官方主持编撰的中成药处方标准。书中将成药方剂分为诸风、伤寒、一切气、痰饮、诸虚、痼冷、积热、泻痢、眼目疾、咽喉口齿、杂病、疮肿、伤折、妇人诸疾及小儿诸疾共14门,共收录788方,均系民间征集的有效中药方剂,记述了其主治、配伍及具体的修制法。
 
《金瓶梅》词话本第76回,写吴月娘与潘金莲吵嘴后,心内发胀,肚子下坠疼痛。西门庆请来任医官诊视。任医官说:“老夫人原来禀的气血弱,尺脉来的又浮涩,虽有胎气,有些荣卫失调,易生嗔怒,又动了肝火。如今头目不清,中脘有些阻滞,作其烦闷。”西门庆说道:“房下如今见怀临月身孕。因着气恼。”任医官道:“就奉过药来清胎,理气和中、养荣蠲痛之剂。老夫人服过,要戒气恼,厚味也少吃。”西门庆又道:“学生第三房下有些肚冷,望乞有暖宫丸药见赐来。”任医官道:“学生谨领,就封过来。”
 
暖宫丸出自《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卷九·治妇人诸疾》,主治冲任虚损、元阳不足出现的下焦久冷、月经不调、崩漏带下、宫寒不孕等症。南宋医家杨士瀛的《仁斋直指方论》载有“艾附暖宫丸”,南宋医家陈自明的《妇人大全良方》中的“白芷暖宫丸”,都是在此方剂基础上的加减。孟月楼改嫁西门庆后,多年未生育。西门庆说她“肚冷”,也就是平常所说的女性带下清稀、宫寒不孕,暖宫丸是对症的温阳补肾、祛寒助孕的中成药。
 
《金瓶梅》词话本第75回,写西门庆拜访蔡九知府回来,遭遇了妻妾之间的家庭纷争。吴月娘已经怀有身孕,潘金莲也从薛姑子那讨来符药,想择壬子日受孕生子。吴月娘责备西门庆“冷灶热灶要匀着点”,告诉他孟月楼病了。
 
西门庆探望孟月楼,见她正在炕上“两手揉胸,倒着身子呕吐”。夜间无法求诊,西门庆想起昨日刘学官送的“广东牛黄清心蜡丸”,在上房瓷罐内盛着,让兰香到吴月娘那里去要。牛黄清心丸出自宋代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卷一·治诸风》,是流传千年的中成药效方,至清代由太医院加减,成为宫廷秘方。西门庆问吃药后的感觉,孟月楼说,“疼便止了,还有些嘈杂”。第二天早上,吴月娘也问她吃了蜡丸后心口内如何,孟月楼回复说“今早吐了两口酸水,才好了”。由此可知,孟月楼因肝气郁结,郁而化火,木旺克土,才出现胃脘疼痛、嘈杂呕吐的症状。孟月楼还告诉西门庆,自己腰酸,下面有“白浆子流出”,即白带增多,这就引出西门庆向任医官讨要妇科成药“暖宫丸”的情节。
 
在李瓶儿的崩漏案中,任医官说李瓶儿是木旺土虚,血热妄行,“犹山崩而不能节制”,用“归脾汤”调治。归脾汤出自南宋严用和的《严氏济生方》,用于治疗“思虑过度、劳伤心脾”之证,后经明代医家薛己在此方基础上加入当归、远志两味药物,增强其养血安神之效,扩大了本方的治疗范围,一直沿用至今。
 
金箔丸:《小儿药证直诀》首载
 
西门庆的儿子官哥儿患小儿惊风,最先来西门府出诊的是刘婆子。西门庆不信任她,骂她是“老淫婆子”。但是灌了她开的药,官哥儿睡得稳,说明还是有效的。随着惊风症的日益加重,第二次往诊,留下两丸“朱砂丸药,用薄荷灯芯汤送服”。第三次,官哥儿病情危重,她看了脉息,让快熬灯芯薄荷金银汤。取出一丸“金箔丸”来,向盅内研化。吴月娘连忙拔下金簪儿,撬开官哥儿的牙关灌了下去。为了缓解病情,她还在抽搐昏睡的官哥儿的相关穴位灸了五醮。一个兼职儿科的巫婆,手中备有朱砂丸、金箔丸等名贵中成药,煎汤送服,治疗官哥儿的惊风症,并施以艾灸术。这可窥明代医疗卫生的市井状态,作者写得活灵活现。
 
有专家考证“金箔丸”首载于明代医家虞抟(1438—1517)的《医学正传·小儿科》,是治疗小儿急慢惊风、痰涎壅盛的效剂。笔者查阅了宋代著名儿科学家钱乙(1032—1113)的《小儿药证直诀·诸方》,书中载有治疗小儿惊风的“金箔丸”,与虞抟所载之方相同。另外,该书中还载有治惊风涎盛、胃热吐逆不止的“辰砂丸”,正是刘婆子给官哥儿服用的“朱砂丸”。刘婆子当然不会自己炮制辰砂丸,这说明这些中成药是按照和剂局方的方子,或由清河县的惠民药局制作生产的。
 
细读《金瓶梅》词话本中关于官哥儿惊风医案的描述,觉得作者的生活体验和医学常识都是有所本的,小儿惊风八候的症状描写,历历在目。再读万全的《万密斋医学全书·幼科发挥》后,似乎更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比如,刘婆子所用的丸药,要用“薄荷灯芯汤”或“灯芯薄荷金银汤”送服。万全治疗小儿惊风的医案中,服用家传的“琥珀抱龙丸”,标明要“煎薄荷汤下”;服用“辰砂膏”,则用“乳汁调枣汤下”。其他如用中药灯芯草、麦冬、钩藤、竹叶、紫苏等煎汤,送服丸剂或散剂,大都随症变通,因人而异。书中写道,请儿科医生来看病,都说药用“接鼻散,吹在鼻孔内取嚏。若打喷嚏,则可治”。
 
“接鼻散”应该是“搐鼻散”,《金瓶梅》三个版本都因两字形相近而误刻。明清医药方书中均有载录,是中医鼻腔用药的散剂,治疗儿科、眼科、牙科、喉科等科系疾病。明代儿科医家翁仲仁在正德十四年(1519年)刊行的《痘疹金镜录》中,载有“搐鼻散”,方用半夏、细辛、荆芥、猪牙皂、麝香,共为细末,纸条蘸药送入鼻腔取嚏,治疗小儿惊风。明代医家武之望撰于1626年的《济阳纲目》载有“通天搐鼻散”,治疗梦魇、喉症牙关紧闭及中恶等不省人事之症。朱橚领编的《普剂方》中,也引录《海上方》的“搐鼻散”,是治疗牙痛诸药不效者的鼻腔散剂。王利器先生主编的《金瓶梅词典·接鼻散》条,引证高濂《遵生八笺·灵秘丹药笺》中的“吹鼻六圣散”,“口先含水,吹药入鼻,后吐水”。这是治疗成人耳鼻喉牙科疾患的方剂,而不是吹鼻腔取嚏,治疗小儿惊风的散剂。
 
百补延龄丹:《遵生八笺》移植
 
《金瓶梅》词话本第67回的冬雪天,西门庆让理发师小周儿为自己篦发、取耳,用木滚子按摩导引,自己喝着酥油白糖熬的牛奶,与应伯爵闲聊。西门庆说,自己晚夕腰背疼痛,不按捏则“通了不得”。应伯爵反问道:“你这胖大身子,日逐吃了这等厚味,岂无痰火?”从书中的描述来看,西门庆体形肥胖,身重不爽,喜食肥甘醇酒,应该属于痰湿体质。其原因与先天禀赋,后天失养,以及膏粱厚味的生活方式有关。西门庆告诉应伯爵,任后溪医官说他身体魁伟,而处之太极,送了“一罐百补延龄丹,说是林真人修合给圣上吃的”,意思此丹药很贵重,早晨用人乳送服。
 
林灵素是北宋末年著名道士,以法术得幸于宋徽宗,赐号通真达灵先生,加号元妙先生、金门羽客,授以金牌,任其非时入内,并筑通真宫以居之。明代文学家袁宏道认为,兰陵笑笑生是以宋徽宗时道教神霄派领袖林灵素,来影射嘉靖时的神霄道士陶仲文。陶仲文曾因献方“七宝美髯丹”,使嘉靖皇帝乌须黑发,连得数子而得宠二十年。明代文学家王世贞在《古今杂抄辑录》中说:“仲文立朝几二十年而不废,唯其呈现内宫子嗣延法为最。”明代医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也说:“固本锁阳法,自陶真人始,而后莫有及之者。”《金瓶梅》词话本第78回,西门庆因害腿疼,猛然想起任医官与他延寿丹,用人乳吃。延寿丹与延龄丹应是一物,即是任医官馈赠的补药。
 
金元四大家之一的朱丹溪在《丹溪心法·卷三·补损五十一》载“延寿丹方”,功能补虚延寿,治虚损诸疾。明代医家虞抟的《医学正传·卷之三·虚损》引录唐代医家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中的“延寿丹”,治诸虚百损,怯弱欲成痨瘵,及大病后虚损不复。明代文学家、戏曲家屠隆(1541—1605)作序的《遵生八笺·灵秘丹药笺·上卷》载有“罗真人延寿丹”,治男子五劳七伤、诸虚不足、精神欠爽、小便频数、腰膝疼痛等,有悦颜色、固真气、和百脉、正三焦的功效。从林真人到罗真人,一个延寿丹的方药,或是作者读过当时名士学者们推崇的高濂的养生学名著后的移植,有待详究。
 
《金瓶梅》词话本第40回,讲经的王姑子与吴月娘同睡,问她怎没点喜事,吴月娘谈起自己曾经怀孕六七个月,因去看新买的乔大户家的房子,上楼梯一脚踏空,不慎流产的事,感叹生儿养女的不易。王姑子介绍说自己的同行薛姑子,“一纸好符水药”,药引子是头胎孩子的胞衣。王姑子所说的胞衣即胎盘,中医称作紫河车,有补肾益精、益气养血的功能,可用于男子不育、女子不孕等疾病。
 
《金瓶梅》词话本第53回,写吴月娘取出王姑子整治的头胎胞衣和薛姑子送的“种子灵丹”,包装的封筒上印有诗句:“姮娥喜窃月中砂,笑取斑龙顶上芽。”这应该是一种以斑龙芽即中药鹿茸为君药,治疗不孕症的中成药,亦有乌须黑发、延年益寿的功效。明代医家龚廷贤的《鲁府禁方·求嗣》中,载有“神仙种子奇方”,方中用鹿茸一两,炙酥去毛,与巴戟肉、菟丝子、人参等共为细末,和丸,以黄酒送服。龚氏在方后标明,此药需在壬子日修合。小说中写壬子日服药,有可能是王姑子故作神秘的时间,亦或许与女性的月经周期有关。中医典籍中载有多首以鹿茸为君药的“斑龙丸”方,明代名医江瓘的《名医类案·虚损》引医家张三锡医案,有“惟有斑龙顶上珠,能补玉堂关下穴”诗句,说的就是鹿茸的功效。
 
薛姑子送的“种子灵丹”除包装的封筒上印有八句诗外,后面还有骈俪文赞曰“红光闪烁,宛如碾就的珊瑚;香气沉浓,仿佛初燃之檀麝。噙之于口,则甜津涌起于牙根;置之掌中,则热气贯通于脐下。”这是描述药品颜色、形状、气味、服用方法和主治功效的说明文,实为药品广告,为今人从药品包装和广告宣传的角度了解明代中成药信息提供了珍贵素材。
 
加味地黄丸:《金匮要略》衍生
 
《金瓶梅》词话本第54回写任医官为李瓶儿治疗胃脘痛,玳安和书童取回的降火滋荣的汤剂的药袋上,写有“世医任氏药室”的印记,还有贴着大红票签的一封筒“加味地黄丸”。
 
明代学者已有关于《金瓶梅》版本的争议,认为第53回至57回不是原作者的初创。哈佛学者田晓菲教授认为,不论是《金瓶梅》词话本还是崇祯本,都是后人的补写,而词话本“讹误尤多,而且行文啰嗦”。如《金瓶梅》词话本第54回写了李瓶儿咿嘤地叫疼,任医官说是元气原弱,产后失调——“胸膈作痛,乃火痛,非外感也;腰胁怪痛,乃血虚,非血滞也”的胃脘痛。两个仆人本已经取回了汤剂和丸药。《金瓶梅》词话本第55回却又写任医官说,要用黄柏、知母为君药,再用地黄、黄芩等加减。前章后回语句重复,方药亦不相同,明显是增写删改的痕迹。崇祯本删去了胃脘痛的情节,第54回李瓶儿对西门庆说,自养了官哥儿后,身上只是不净,脸皮通黄,倘若山高水低,孩子谁看管?西门庆便说请任医官来诊视。书中写任医官望诊,李瓶儿“脸上桃花红绽色,眉间柳叶翠含颦”,诊断说李瓶儿的病是产后不慎调理,土虚木旺,虚血妄行,故出现恶露不尽,面带黄色,饮食没些要紧,走动便觉烦劳的症状。第55回,写西门庆问用什么药才好,任医官说只用些清火止血的药,黄柏、知母为君,其余再加减些。
 
《金瓶梅》词话本写任医官诊了脉后,说李瓶儿血少肝经旺,心境不清,火在三焦,要降火滋荣。西门庆说,先生果然如见,“这个小妾,性子极忍耐得”。任医官又问了丫环迎春经事来得匀吗?迎春说,养了官哥儿后,还不见十分来。笔者以为,李瓶儿产后恶露不尽,月经不调是宿疾,胃脘痛是新症,缘于她柔弱的性格所致的肝气郁结。正如任医官解析的,“木旺克了土,胃气自弱了。气哪里得满?血哪里得生?”任医官运用五行生克和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的脏腑学说,来诠释李瓶儿的宿疾新病,可见他有一定的医学素养。作者写李瓶儿的胃脘痛,应是第61回她患重病的预写,而肝气郁结的情志不畅,则是她宿疾不愈,又发新病的七情病因。胃脘痛一病的描写,不是冗词赘句,而恰恰是作者的画龙点睛之笔。
 
在中成药的大家族中,从汉代张仲景的金匮肾气丸的八味丸祖方始,历代医家根据临床症状加减组方,创制了一系列经典成方。宋代著名儿科学家钱乙根据小儿的体质特点,将金匮肾气丸除去附子、肉桂,成为儿科经典补阴剂六味地黄丸。南宋医家严用和《济生方》中的加味肾气丸,在金匮肾气丸的基础上,加入牛膝、车前子,治疗肾虚脚肿、小便不利,后世医家多推崇。
 
明代医家龚廷贤(1522—1619)《寿世保元》中的麦味地黄丸,由六味地黄丸加麦冬、五味子而成,用于治疗肺肾阴虚引起的干咳少痰、痰中带血等症。明代医家张介宾(1563—1640)《景岳全书》中的归芍地黄丸,是由六味地黄丸加当归、白芍而成,治疗肾虚兼血虚的肝肾两虚所致头晕目眩、耳鸣咽干、午后潮热,腰腿酸痛、足跟疼痛等症。明代眼科医家傅仁宇首刊于崇祯十七年(1644年)的《审视瑶函》中的杞菊地黄丸,是由六味地黄丸加枸杞子、菊花而成,治疗肝肾阴亏所致的眩晕耳鸣、目涩畏光、视物昏花等症。笔者结合书中的症状描写和医著刊行的年代,推测任医官给李瓶儿开的加味地黄丸,或许是归芍地黄丸。
 
《金瓶梅》词话本第30回和第79回,写稳婆蔡老娘为李瓶儿和吴月娘接生,产下官哥儿和孝哥儿。剪断脐带,包裹孩子后,都要煎“定心汤”给产妇服用。明代医家万全的《万密斋医学全书·万氏女科·产后章》中,有“产后乍见鬼神”一节,“心主血,血去尤多,心神恍惚,睡梦不安,言语失度,如见鬼神。俗医不知,呼为邪祟,误人多矣。”因在家中生产,如产妇失血过多,便会出现心神恍惚、烦躁妄语的症状,万氏专拟“茯神散”和“芎归泻心汤”,治疗产后神志瞀乱。是否就是蔡老娘所说的产后服用的俗称的“定心汤”?万氏还创制了“产后圣方”,以人参、当归为君药,“屡治产后,无不神效”,书中提及如家贫者不易得人参,则以黄芪代之。是否由此演化出清初产后需服傅青主女科中的“生化汤”的民间习俗,不置可否。(原所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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