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囊卵巢综合征（polycystic ovary syndrome,PCOS）是困扰年轻女性尤其是育龄期女性的一种生殖内分泌疾病，以月经紊乱、闭经、不孕、肥胖、痤疮、多毛为主要临床表现，以高胰岛素血症、高雄激素血症、卵巢多囊性改变为临床特征[1]。该病的患病率为5%～10%[2]，我国育龄人群PCOS患病率为5.61%[3]。现代医学对PCOS的发病原因及机制尚不明确，多采用抗雄激素、改善胰岛素抵抗、促进排卵等治疗方法，但由于不良反应和患者心理排斥等因素影响，临床治疗效果不理想[4]。尹翠梅主任医师为第3、6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长期从事内分泌代谢性疾病的中医药防治工作，积累了大量的临床经验。近年来，尹翠梅主任医师运用消食助运方治疗肥胖型PCOS效果显著，现将其经验总结如下。
1 中医对PCOS的认识
我国古代文献虽无关于PCOS病名的记载，但其临床表现与文献中“肥胖不孕”的描述较为相似[5]。《丹溪心法·子嗣九十三》曰：“若是肥盛妇人，禀受甚浓，恣于酒食之人，经水不调，不能成胎，谓之躯脂满溢，闭塞子宫。”《傅青主女科·种子门》曰：“妇人有身体肥胖，痰涎甚多，不能受孕者……且肥胖之妇，内肉必满，遮隔子宫，不能受精。”可见，古代医家早已认识到肥胖在PCOS发病中起到重要作用。
中医认为，肥胖多责之于痰湿，故从“痰湿”论治为中医治疗PCOS提供了思路。史梅莹[6]对PCOS中医证候要素的分布特征进行研究，发现痰湿证出现的频率较高。孟小钰等[7]通过对大量古籍文献进行整理并结合现代医学提出了“痰瘀胞宫”的理论，同时在临床中发现脾虚痰湿型PCOS患者占多数。岳瑶函等[8]对110例PCOS患者进行中医证型分析，发现脾虚痰湿型为该病的主要证型。故痰湿内盛是历代医家公认的PCOS的主要病机之一。
2 临证体会
尹翠梅主任医师认为肥胖型PCOS的病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1)随着现代生活节奏的加快，各方面压力剧增，越来越多的女性表现出或焦虑，或抑郁，或紧张，或心烦，或易怒，长期情志不遂，肝气不疏，横逆犯脾，木郁克土，致脾虚气弱，津液聚湿成痰。(2)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现代人过食肥甘厚味、生冷刺激之物，损伤脾胃，脾胃受损，运化失司，水谷精微积聚，生痰生湿。(3)现代女性多久坐久卧，缺乏运动，《素问·宣明五气》曰：“久卧伤气，久坐伤肉。”周身气机不畅，导致津液输布障碍，水湿停聚，聚而为痰饮。脾胃健运，能运化水谷，将水谷转化为正常生理功能所必需的精、气、血；脾失健运，水液输布失常，湿聚为水，水停成饮，饮凝成痰，痰湿浸渍分肉、皮腠、肓膜，发为肥胖。痰湿下注，壅滞冲任，影响气血运行，血海不能按时满溢，遂致月经延期，甚至闭经；脂浊闭塞胞宫，故经闭而无子。
综上病因，尹翠梅主任医师从“痰”“瘀”综合考虑，认为该病病机为本虚标实，以脾虚为本，痰浊、瘀血为标，辨证分型为肝郁脾虚、痰瘀互阻，治以疏肝健脾、化痰逐瘀之法，运用经验方消食助运方治疗肥胖型PCOS，效果显著。消食助运方中党参、茯苓、麸炒白术、炙甘草补气健脾，柴胡、枳壳、薄荷、木香疏肝理气，藿香、紫苏梗、佩兰芳香化湿醒脾，陈皮、半夏燥湿化痰，益母草、泽兰、地龙利湿通络。在健脾化痰逐瘀的基础上，若见胸胁胀满疼痛等肝郁征象，可加量用柴胡、香附、白芍、薄荷等；若见腰膝酸软、经少色淡之肾虚表现，可选用熟地黄、山茱萸、山药等；若见倦怠乏力、脘腹胀满、带下量多等脾虚征象，可酌加苍术、白扁豆等。研究表明，健脾祛痰中药可改善肥胖患者脂质代谢，减少脂肪堆积，改善PCOS患者的体质量指数、性激素水平、糖脂代谢和排卵功能，改善PCOS伴胰岛素抵抗患者的临床症状和胰岛素抵抗[9,10,11]。
除药物治疗外，尹翠梅主任医师指出，目前临床常见的PCOS患者以肥胖型居多，而此类患者常出现胰岛素抵抗或高胰岛素血症，发生糖尿病、心脑血管疾病的风险较正常人显著增加。因此，尹翠梅主任医师在临床中重视早期干预，健康宣教，通过饮食控制、运动锻炼以减轻体质量，降低PCOS的发生率，体现中医“未病先防，既病防变”的思想。
3 验案举隅
患者，女，25岁，已婚，2019年9月15日初诊。主诉：月经紊乱伴月经量少7年。现病史：患者既往月经规则，7年前进入大学后饮食不节，久坐多卧，体质量呈进行性增加，开始出现月经量少，伴周期紊乱，曾口服黄体酮等西药治疗，服药后月经可规律来潮，量少，色暗黑，停药后反复。经期伴有头痛，乳房胀痛，烦躁易怒，口渴，喜冷饮，7年来体质量增加约20kg，唇周及腿部体毛多，面部痤疮，纳眠可，小便可，大便时秘结时溏泄。查体：身高161cm，体重75kg，体质量指数28.9kg/cm2。舌淡胖，边有齿痕，苔厚腻，双手脉沉滑。既往史：否认糖尿病、高血压病、心脑血管疾病史。月经史：初潮13岁，3～5d/28～40d，量少，色深红，血块（+），近7年月经量少，周期紊乱，经行不畅。婚育史：已婚2年，爱人体健，婚后性生活正常，无避孕，未孕。家族史：父母体健，否认家族遗传疾病史。辅助检查如下。(1)外院行彩超检查提示：子宫内膜厚0.7cm，一侧卵巢体积增大，呈多囊性改变，卵巢内直径小于0.9cm的卵泡个数>12个，诊断为卵巢多囊性改变。(2)激素：促黄体生成素（LH）/促卵泡生成素（FSH)>2。西医诊断：PCOS。中医诊断：月经稀发，证属脾虚气滞、痰瘀互阻。治则：补气健脾，化痰逐瘀。处方：党参片30g，茯苓15g，麸炒白术15g，陈皮10g，法半夏10g，石菖蒲15g，藿香10g，厚朴15g，车前草30g，干益母草20g，泽兰20g，地龙20g，柴胡10g。6剂，水煎服，每日1剂。
2019年9月25日二诊：服药期间月经来潮，量多，色暗，小腹疼痛、可忍，微汗出，心情烦躁，手足发热，矢气频繁，小便频，大便秘结，舌苔薄，脉细。上方加黄芪、牡丹皮各15g，再予10剂口服。
2019年10月8日三诊：服药后无特殊不适，舌红，苔薄，脉沉细，小便频，大便每日1次，余无其他不适。方药同二诊方，15剂，隔日服用1剂。嘱患者控制饮食，加强活动。
2019年11月10日四诊：舌质红，苔薄白，脉浮，患者月经来潮，症状明显改善，体质量减轻约3kg，继续予原方服用，隔日服用1剂。
随后患者在门诊继续治疗6个多月，月经能规律来潮，2020年5月来电告知已成功怀孕。
按语：该患者饮食失节，过食肥甘厚味，损伤脾胃，加之久坐多卧，周身气机不畅。一方面，脾虚气弱，运化失常，精血生化乏源，冲任血海亏虚，则月经量少；另一方面，脾虚不运，水津不布，聚湿成痰，痰湿流注周身，阻于胞宫，胞脉不通，故月经久不来潮。痰湿阻滞经络，久而瘀血内生，故见经血暗红；湿邪流注肠道，故大便溏泄；湿邪阻滞肠道气机，可见大便秘结。舌胖大，边有齿痕，苔厚腻，脉沉滑，为脾虚痰湿之征，故四诊合参，辨证属脾虚气滞、痰瘀互阻。脾虚为本，气滞痰瘀为标，治宜补气健脾、化痰逐瘀，采用消食助运方加减治疗，方中取四君子汤补气健脾；法半夏、陈皮行气燥湿化痰；柴胡升发阳气；藿香、石菖蒲芳香醒脾，脾胃健则诸窍通；痰湿郁积，日久成血瘀，血不利则为水，故方中加干益母草、车前草、泽兰、地龙活血利水痛经。全方攻补兼施，标本兼治，故获良效。
4 小结
PCOS是青春期和育龄期女性常见的生殖内分泌疾病，尹翠梅主任医师受李东垣“脾胃虚则九窍不通论”“谷气闭塞下流，清气不升，九窍为之不利”的启发，认为妇人之胞脉亦为广义之“窍”，脾虚生痰下注，阻塞胞宫、胞脉之窍道，故而发病，病机为脾虚痰阻血瘀，临床遣方用药时首重升发脾胃之气，扶正以祛邪，标本兼治，效果突出。
来源：中国民间疗法 作者：王悦尧 刘亚丽 尹翠梅
山西省中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