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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多峰教授

娄多峰教授,生于1929年1月29日,于2021年4月25日因病逝世,享年93岁。娄多峰是全国首批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河南中医药大学教授,河南风湿病医院创始人、名誉院长,《风湿病与关节炎》杂志主编。
 
娄多峰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攀上了一个又一个医学高峰,创造了中国治痹史上的“七个第一”。
 
1983年,中医治痹史上第一部学术专著《痹证治验》问世,首次将痹证的病因病机概括为“虚、邪、瘀”,内容被收入到高等中医药教育规划教材中。
 
1986年,痹苦乃停、痹隆清安两个新药荣获卫生健康委中医药重大科技成果乙级奖,是目前中医药在痹病学科领域获得的最高研究成果。
 
1992年,《痹病流行病学调查分析报告》科研项目完成,填补了我国痹病流行病学研究的空白,荣获河南省中医药科技进步奖。
 
1995年,他亲手创办的全国第一所省级风湿病专科医院——河南风湿病医院开业,吸引了海内外患者前来就诊。
 
2000年,600多万字的《中国风湿病学》出版发行,是国内系统、全面、权威的痹病专著。
 
2012年,“基于‘虚邪瘀’理论的风湿病学科体系建立及相关研究”课题,荣获2011年度中华中医药学会科学技术奖二等奖,是目前中医风湿病学科获得的最高奖。
 
2012年,创办中国第一本国家级中医风湿病专业杂志《风湿病与关节炎》,并任主编。
 
幼承庭训,踏上中医路
 
1929年1月29日,娄多峰出生在位于黄河故道的河南省新乡市原阳县祝楼乡祝楼村。在娄多峰童年的记忆里,那是一片抹不去的凄凉景象,风卷水淹,庄稼绝收,疫病横行。娄多峰的曾祖父知书达理,却不幸经历一场大病,久治不愈,在痛苦的煎熬中倾尽家产让正在读书的儿子娄宗海投师从医,治病救人。娄宗海不负父望,虚心学习,潜心钻研,在实践中积累经验,很快以善治内科、妇科、儿科及温热杂症名噪乡里。1932年、1943年,瘟疫肆虐,延门阖户病毙无数,娄宗海不顾个人安危,治病救人,被当地人颂为“神医”,其医德医绩被载入县志。
 
1941年,娄宗海看中12岁的长孙娄多峰聪敏好学,稳重善思,令其学医。从那时起,娄多峰鸡鸣而起,白天苦读医书,夜晚听祖父讲课。祖父在遇到典型病例时总是把他叫过来,教他看舌苔、辨脉象、观气色、问饮食,有时则结合病人病情讲中医理论。祖父每次出诊,娄多峰都会跟着随诊。
 
不久,从《四书》《五经》到《医宗金鉴》,娄多峰都能熟知,且融会贯通;对祖父的望闻问切心领神会,对开方用药把握得越来越准;对“行医济世,救死扶伤是医者天职;淡利禄,精医术,视病人如亲人,不论贵贱贫富,一视同仁”的行医准则牢记在心。娄宗海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1946年的一天,十多里外的邻庄有人求医:“新媳妇过门才两个月,月经来了两天就停了,满嘴胡话,不是神就是鬼,请了几个医生都没看好。”那天,娄宗海偶染风寒,身体不适,正左右为难时,看到一旁跃跃欲试的娄多峰。娄宗海心想,孙子17岁了,已学医5年,也该试身手了,便让娄多峰出诊。病家看看稚气未脱的娄多峰,露出疑惑的神情,但也不好开口推辞。
 
娄多峰学着祖父出诊时的样子,兴冲冲地第一次单独出诊了。岂料走近村庄,就见有20多人站在村口等待观望,一看来的不是娄宗海,却是个毛头小伙子,不禁个个面面相觑。娄多峰镇静地直奔病家。谁知一进病人房间,那少妇猛扑过来大声哭叫,吓得他倒退两步,汗毛竖起,但他立即镇静下来,仔细检查,询问病情。病家问:“能不能治?”他果断地说:“这是热入血室,属于实热证,能治。”随即开出药方,叫病家跟随取药。第二天早晨,病家来人报喜说:“好了,好了,早上醒来还喝了一碗汤。”第三天,娄多峰再去看时,病人已基本痊愈。
 
一剂中药便起死回生,这疗效迅即在周围村庄传开,“小娄仙”的美誉开始声名远播。自此,登门求诊者络绎不绝。
 
1952年夏,刚任原阳县第七区医联会主任不久的娄多峰,应邀去为一位病人看病。当他见到患者时,大吃一惊:只见一位年约20岁的小伙,躺在过道门洞下的板床上,骨瘦如柴,四肢勾弯,手足变形,正在痛苦地呻吟着。当他检查病人肿胀变形的关节时,病人开始痛苦而凄惨地哭嚎,而守在身边的母亲和妻子掩面抽泣……“此病属顽痹!”娄多峰找到了病因,却囿于无良方可用,一时束手无策。这惨烈的一幕刺痛了娄多峰的心,令他终生难忘。从此,他立志要攻克这一顽疾。凡遇痹证病人,均要详细询问病因、症状、病情、疗效及药物的毒副作用。
 
经一年多的探索,娄多峰开始对痹证处方诊治,取得了初步疗效,逐渐赢得了患者的认可,找他看病的人也日渐增多。他遍访原阳县名老中医及有一技之长的乡间医生100多人,进一步加深了对痹证的认识,改进了治痹方药,提高了疗效。
 
1956年夏,几场暴雨过后,房屋倒塌,沟河横流,群众饮用水源被严重污染,腹泻、痢疾、发烧等症状很快在群众中蔓延开。娄多峰迅速奔赴灾区,为群众治病。他既用中药、针灸,又用西药,对常见病的治疗轻车熟路,疗效显著,深受群众好评。
 
由于连续数十天的洪水浸泡,加之疲劳过度,娄多峰突然感到全身乏力,四肢关节肿痛。他患了急性风湿性关节炎,中医称为痹证中的热痹。于是,他自己给自己治病,只一剂汤药,肿痛顿减大半,几剂之后便痊愈。此次患病,使娄多峰亲身体验到痹证患者的痛苦,也更增加了他攻克难关的决心与信心。那时,即使在他生活不能自理的情况下,凡有痹证病人求诊,他就趴伏在床上诊治。他这种忘我工作的精神,深深感动了病人以及家属。1956年8月15日,他实现了人生最大的心愿——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58年,29岁的娄多峰考入河南平乐正骨学院。由于他临床经验丰富,又刻苦用功,深得平乐郭氏正骨第五代传人高云峰院长的钟爱,不仅口授手传,还让其参与重症病人的会诊,使他眼界大开。3年后,他以优秀成绩毕业,被分配到河南中医药大学,从事骨伤科教学、临床和科研工作。
 
“1961年至1976年的15年间,我只看过一场戏,是为孝敬母亲而陪她去的;看过两次电影,是陪朋友去的。”娄多峰说,要想做一名好医生,必须勤奋、刻苦。正是在这15年里,娄多峰由普通的乡村医生,成长为一位专家,他踏着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坚实台阶,攀登上一个又一个高峰。娄多峰感触颇深地说:“凡是难题,都是先人未攻下之堡垒,这里大有文章可做,只要知难而上,锲而不舍,就能从中寻出一条路来。”
 
精研方术,研制开发新药
 
1976年初冬,娄多峰决定回老家原阳行医,在老家只待了半年,1977年就被调到原阳县人民医院任院长,消息传开,求治的患者越来越多。他每天从早晨7时30分起,一直看病到晚上9时,平均每天诊治患者上百人次,90%以上的患者是风湿病。
 
1979年5月,娄多峰突然感觉下肢发胀、大便不畅,在郑州某医院一检查是肛门长了瘤,动手术后医生劝他住院治疗,他一摆手说:“不行,那么多病人在等着我,能躺得住吗?”3厘米深的刀口,鲜血淋漓,他用块纱布一堵,乘车50公里回到县里。当晚,一名身高不足150厘米,体重仅27公斤的18岁小伙子求诊于娄多峰。患者四肢大关节肿大、腰部僵直,经检查显示,双侧骶髂关节已破坏。娄多峰一看,是强直性脊柱炎,属顽痹后期,经辨证施治,逐渐康复。几年后这名患者专程从外地赶来感谢救命之恩,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身高1.8米,体重65公斤的棒小伙子。娄多峰以显著疗效证明了中医药可以治愈强直性脊柱炎。
 
在原阳县人民医院工作时,娄多峰每天从晚上9点开始整理当天的典型病例,常常工作到第二天凌晨。每一病例,从初诊时间、病因、病情、检查结果、证候、处方,到以后的病情变化、用药情况,直到治愈,他都一一记录在案,并附上总结性按语。此间,娄多峰将30多年治痹所有方药经过反复筛选,总结出通痹汤、清痹汤、化瘀通痹汤、黄芪桂枝青藤汤、强脊宁一号汤、强脊宁二号汤、二草二皮汤和痹证膏等8种成型经验方。
 
30多年的临床实践,娄多峰深感有关痹证的论述均散乱于医籍书海中,尚无一本系统的学术专著。于是,他萌生了撰写治痹学术专著的强烈愿望。白天坐诊,深夜著书,历时数年,中医治痹史上第一部学术专著《痹证治验》问世。
 
在《痹证治验》中,娄多峰既继承了古人治痹经验,又吸纳了现代医学理论,并与自己的临床实践有机结合起来;首次将痹证病因、病机概括为“虚、邪、瘀”,对其病因、病机、证候、治则及方药作了较详尽的阐述,第一次提出“瘀血可致痹”理论,这标志着“虚邪瘀”理论的初步形成。
 
1988年,治疗急性软组织损伤的消伤痛擦剂被卫生健康委批准为国家级新药。1993年,160余万字的《痹病流行病学调查分析报告》完成。同年,160多万字的《中国痹病大全》出版发行。1994年,《娄多峰论治痹病精华》出版发行。2000年,600多万言的《中国风湿病学》出版发行。2012年,“基于‘虚邪瘀’理论的风湿病学科体系建立及相关研究”课题,荣获2011年度中华中医药学会科学技术奖二等奖。创办了国家级中医风湿病专业杂志——《风湿病与关节炎》。
 
1982年秋天,娄多峰回到了阔别8年之久的河南中医药大学。
 
20世纪50年代初,娄多峰立志治痹,与痹病结下了不解之缘,研究痹病成了他唯一的嗜好。在原阳县工作时,为了减轻患者服用汤剂的麻烦,他萌发了研制治痹成药的愿望。但由于受环境、科研条件和经费的制约,只能小打小闹,所研制的药品难以造福更多的患者。
 
娄多峰重返河南中医药大学后,环境条件、实验设备、人力、物力和财力等条件均发生了大变化,可以较大规模地开发研制新药。他的想法很快得到了有关部门的批准,并首批选定了痹苦乃停、痹隆清安两种糖衣片剂研制。但这两种片剂成药中,均含有剧毒中药马钱子。俗话说“马钱子,马钱子,马前吃了马后死。”那时,娄多峰面临着两难的选择:不用,因马钱子是主药,必然影响疗效;用,但用量是多少?稍有不慎则危害的是患者的健康甚至生命。
 
“时间不等人,不能再犹豫了!”娄多峰果断决定以身试毒。
 
在第一轮服药后的第三天,娄多峰就出现了头晕、腿软的症状,几次摔倒在地;第二轮服药后,又出现了腿颤、语言不清等症状。这可把老伴吓坏了,连忙把几个孩子叫回家。几个孩子恳求说:“爸爸,我们年轻,身体好,还是我们来试用吧!”
 
娄多峰用不太清晰的声音严肃地说:“为对患者负责,要掌握病人用药的最佳量,只有通过亲身体验才能掌握。”
 
在试服药期间,娄多峰随身带着笔记本,上面详细记载着服药的时间、用量、身体反应等。他把10天作为一个疗程,每个疗程从1~10天的首次用量、递增量、最高量及每次服药后自我感觉、身体反应都十分详细地做了记录。他有时降低用量,有时又增加用量,有时增加了又减,有时减下来又增加。在最后一天,娄多峰竟吞下45片药,达到了试吃的最高纪录,随后出现了舌根发硬、语言不清、站立不稳等症状,被送进医院急救。当症状刚刚缓解,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他边笑边少气无力地说:“找到了,都找到了!”
 
历经42天的以身试毒,娄多峰不仅掌握了马钱子的毒副作用、用药规律,而且还准确地找到了首次用药的最佳量、递增量、最高限量和正常维持量。在此后的数年中,他年均使用马钱子两吨多,患者从未出现过中毒现象。
 
1985年5月18日,经国内知名专家对痹苦乃停、痹隆清安进行鉴定。结果为:治疗顽痹总有效率分别达到94.4%和95.4%,疗效巩固率分别达到94.7%和93.5%,居国内先进水平。1994年8月,痹苦乃停、痹隆清安被卫生健康委正式批准为国家级三类新药。
 
回忆起那些难忘的日日夜夜,儿子娄玉钤感慨地说:“爸爸就是这样的人,为了攻克顽痹,为了中医药事业,他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
 
开办医院,造福更多患者
 
就像潮起潮落,人生难免有起伏。正在娄多峰的痹证研究进入“黄金时期”时,困难却接踵而至:因经费短缺,两种治痹药品难以走向市场,6种治痹新药研制难以开展;因河南中医药大学校医院空间有限,研究成果不能造福更多的患者。
 
处在迷茫中的娄多峰,一次翻阅报纸时眼前一亮:走自筹资金、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办院之路。然而,那是一条多么艰难之路啊!要办医院,就得征地、盖房、购置设备……这一切都需要钱。娄多峰利用多种渠道,多方筹借资金,1995年5月,河南风湿病医院正式开业试诊。
 
这所当时国内唯一的省级风湿病医院,位于黄河公路大桥南端,北枕黄河大堤,与花园口风景区相连,占地40亩,建筑面积1.5万平方米,编制床位300张,是集医、教、研、康复为一体的中医风湿病专科医院。娄多峰的学术经验继承人主任医师娄玉钤任院长、河南风湿病研究所所长。如今走进河南风湿病医院,一如走进风景宜人的公园。目前该院已发展成国内规模较大,诊断手段较完善的现代化中医风湿病专科医院。医院将娄多峰的“虚邪瘀”理论与现代医学理论相结合,应用现代科技检测手段,采用中医诊断技术,发挥中医药优势,精密组方,改进剂型。针对不同证型,研制数十种制剂,辨证施治,配合以中药药浴、外敷、熏蒸、外搽、敷贴、牵引、推拿、理疗、食疗、运动疗法、生物全息疗法、心理疗法、手术矫正等数十种综合治疗措施,治疗类风湿关节炎、强直性脊柱炎、骨关节炎、痛风、银屑病关节炎、硬皮病、系统性红斑狼疮等多种疑难风湿病,吸引了众多海内外患者前来就诊。
 
娄多峰经历过许多艰难和痛苦,但他在遇到有困难者时,总是慷慨帮助。多年前,一位贫困山区的老农来求医,不料,看病钱款丢失。娄多峰得知后,不仅给老农安排住处,还送来了可口的饭菜,免费给患者拿药。老人临走前,他还特意送来路费,把老人送上车。
 
娄多峰一直有这样的习惯,在接诊患者时,特别是贫困患者,从不开价格昂贵的药品,而是用单方草药医治,再免费赠送部分成药。需要长期治疗而又无经济能力的患者,他总是开个既能治病又能节省大量开支的处方,大大减轻了贫困患者的经济负担。
 
20世纪80年代,河南中医药大学成立骨伤系,为激励同学们发奋学习,他捐资2万元,设立“娄多峰奖学基金”。全国第六版中医学院教材修订会召开,他捐资1万元。洛阳正骨医院为原院长高云峰铸造铜像,他捐资1万元。家乡原阳县兴办文化事业,他捐资3.9万元。
 
当有人问娄多峰,他总是笑着说:“钱财身外物,仁义值千金;行事存德,不问前程。”他还说:“做人要有人格,行医要有医德;穷莫穷于无志,贱莫贱于无知。”在他看来,济困扶危、知仁重义比泰山还重,比黄金还贵。
 
作为医生,娄多峰身上不仅有精湛医术还有富于创造性的遗传基因;作为学者,娄多峰身上漫溢着中国传统文化熏陶的淡泊情怀和高尚人格。
 
70多年来,娄多峰诊治痹证患者25万多人次,总结完备病例2.5万多份,为无数的患者解除了病痛,创造了中国治痹史上的“七个第一”,演绎了一个又一个顽痹被治愈的现代神话。
 
娄多峰的一生是为中医药事业默默奉献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娄多峰精湛的医术、高尚的医德,诠释了大医精诚的深刻内涵,体现了一名共产党员的崇高品质。娄多峰虽已离去,但他慈祥和善的长者形象、乐观豁达的处世态度、严谨科学的治学精神、攻坚克难的创新精神,将永远激励中医人前行。 (郑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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