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在我们这个地方,还被叫作甘薯、山药、白薯、地瓜等,就像乡下孩子的乳名,名字不怎么金贵,无须吃力的照料,只要紧紧依偎泥土,几场透雨就会使它长大。
开春,育红薯苗。生产队时没有塑料大棚技术,要建红薯炕,埋上红薯,施肥,浇水,盖上草苫子以增温和保持恒温,还有专门的技术员用温度计测量温度。
红薯芽长出来后,可以剪下来栽在大田里。初春栽,叫春红薯。红薯怕淹,要起垄,把红薯苗栽在垄背上,中间要锄草,还要翻秧。收麦后,把春红薯的秧子剪下,直接埋土里,很容易成活。收麦后栽的叫“麦茬红薯”。
霜降过后,就该刨红薯了。大家分工合作,有割红薯秧的,有刨红薯的,还有把刨出来的红薯分拣成堆的。那时,按人口分红薯,大人在地里忙,孩子们拉着排子车在地头等。分到红薯,全家人开始连夜加工,挑选出完美无缺、认为可以放在红薯窖里贮存到来年春天的,其余就用擦子擦成片,擦好后把一筐筐的红薯片撒到房顶上晒干。只要天气好,几天就会风干。晒干的红薯片叫红薯干,可以直接煮食,也可以磨成面粉。不能擦成片的红薯,母亲用水洗净,大大小小一律放到锅里去煮。这叫糊红薯。熟了后,能吃的吃,剩下的晾成半干状态,再吃很有劲道。
由于红薯多,擦红薯擦得胳膊疼,在县城工作的父亲为家里买了一台手动擦红薯机,大大减轻了工作量,我家用完,几乎传遍全村。
那时候天天与红薯为伴,烧红薯、煮红薯、蒸红薯、红薯窝头、红薯面条、红薯“蝌蚪”……五花八门的红薯食物,无论怎样改变形状和烹饪方式,红薯本身的那种味道总是挥之不去。那个时候,真是吃腻了红薯。
如今最能回味的是红薯“蝌蚪”,我们家为此还专门请人用槐木做了一个擦子。它由两根比一般锅的直径稍长的主梁和两个稍短的横梁组成,在这宽约15厘米、长约30厘米的木框内钉着一块儿面积大小相同的白铁板,白铁板上密密麻麻而又均匀地布满许多斜眼,那是事先用钢钉砸出来的。“蝌蚪”就是通过这些斜眼被擦挤出来的。“蝌蚪”还要进行调味才能食用,一般的做法是向锅里爆炒野韭菜花。随着“哧溜”一声响,即刻香味四溢,飘散、弥漫半条街,四邻八家都知道这家做的是擦蝌蚪饭。
据《本草纲目》《本草纲目拾遗》等古代文献记载,红薯有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的功效,使人“长寿少疾”。《中华本草》记载,红薯味甘、性平,归脾、肾经,补中活血,益气生津,宽肠胃、通便秘,还具有抗癌作用。难怪红薯一直受人青睐。
多年没吃红薯了,如今兴起的农家乐餐馆,红薯又摆上了餐桌。我对红薯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感,经历过用红薯果腹的岁月,才让我们珍惜今天物产丰富的年代。红薯,昔日用来饱腹的粗粮细做,如今正在演绎成中医的养生吃法。无论是烤红薯还是煮红薯,甚至是红薯面的“蝌蚪”等,这些吃法中都蕴藏着社会的变迁和时代的进步,着实令人回味。(赵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