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开的时候，沟壑森林里的枸杞绽出了嫩芽，在明媚的春色里愈显鲜绿。记住汪曾祺在《故乡的野菜》一文中，有“枸杞头带着雨水，女孩子的声音也带着雨水”之句，读来极美，也极恰当。
枸杞为多年生落叶小灌木，二月时节生出的嫩芽嫩叶，称为枸杞头或枸杞芽，略带苦味，后味微甜，幽香爽口，能祛火明目，民间常用来治疗阴虚内热、咽干喉痛、肝火上炎、头晕目糊、低热等。《食疗本草》中记载枸杞头有坚筋耐老、除风、补益筋骨、补虚劳等效果。
把幽香微苦的枸杞头作为春天的甘旨，古已有之。唐代文学家刘禹锡在楚州开元寺时，有一株枸杞成长在井边，人们喝此井水得以长寿。他遂写诗记之，“僧房药树依寒井，井有香泉树有灵”“上品功用甘露味，还知一勺可延龄”，称枸杞这种药树极有灵性，是药食中的上品，如甘露一般美妙，可延年益寿。唐代诗人陆龟蒙在房前屋后广种枸杞与菊花，一为欣赏，二作食养，曾写下一篇清新隽秀的《杞菊赋》。北宋苏东坡的《后杞菊赋》中云： “吾方以杞为粮，以菊为糗。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实而冬食根，庶简直西河南阳之寿。”苏轼终身颠沛流离，晚年穷困潦倒，可无论窘境还是顺境，他一向都是乐观旷达之人，从枸杞头中咀嚼出甘旨绵长，也品尝出人生的知足常乐。南宋陆游除了爱用枸杞子泡茶或做羹汤吃外，更爱枸杞头的清凌、幽香，他在《道室即事》中说：“松根茯苓味绝珍，甑中枸杞香动人。劝君下箸不领会，终作邙山一窖尘。”他把枸杞头与古松下成长的茯苓相媲美，可见其对枸杞头的爱之切。
枸杞头最简略、最有味儿的吃法便是清炒。掐了一篮子带着晨露的枸杞头，清洗干净，开水焯过，参加配料，入锅急火烹炒，出锅前略滤入少许米醋，再撒几何蒜末，拌匀即成。《红楼梦》里称这道菜为“油盐炒枸杞芽”， 贾探春和薛宝钗想吃这款风味小食，一掷五百钱，想必是山珍海味吃腻了，馋枸杞头的清芬与新鲜，想要尝一尝春天的甘美与馨香呢。
枸杞头还可做许多吃食。汪曾祺在《人间草木》中提到过两种吃法，他称枸杞头“略焯过，切碎，与香干丁同拌，浇酱油醋香油；或入油锅爆炒，皆极幽香。”前者是凉拌，只因那种贫苦享受不了，我没有吃过；后者即是寻常的“油盐枸杞头”。
还可自炒枸杞芽茶，那色那香那韵味，别具一格。郊游时，在野外采摘一些枸杞头，只要芽尖儿的，洗净晾至半干，入平底小锅，耐住性质微火慢炒，并不时揉捻，使之均匀受热。带到茶色青黄干爽，幽香四溢，出锅稍晾一会即可。饮时，茶色碧绿、明亮，初泡微涩，再之甘醇，三泡香甜。
我这自制的枸杞芽茶，纯天然，无污染，更无须添加什么东西，我称之为“庄户土茶”。每年春天都要炒制一些，自用或送友，自得其乐，乐此不疲。（刘琪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