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是中国文化的瑰宝，中医典籍更是其精髓和杰出代表，中医典籍语言不同于其他领域的科技语言，具有独特的词汇特点和句法特征，为了更好地翻译中医典籍，弘扬中医文化和中国文化，有必要对其语言进行较全面深入的研究，本文拟就中医典籍语言的语体特点及翻译实践中常用的策略进行探讨。
1中医典籍语言的词汇特征及其翻译
词汇特征
中医典籍使用大量双字格术语，即由两个单字组成的双字结构，例如：
肝厥 liver syncope
血虚 blood deficiency
补正 replenish essence
中医典籍里也存在相当比例的三字格术语，即由一个实义的单音节词和一个实义的双音节词组成，例如：
髓之府 house of marrow
寒凝证 coagulated cold syndrome
理血法 regulating blood method
肝藏魂 liver storing soul
中医典籍语言最具代表性的是大量结构严谨、内涵丰富的四字格术语，所占比例甚重，特征尤为显著，其内部成分间的语法关系也很复杂。笔者拟将四字格术语归入以下4种类型。
述宾词组 述宾词组是由述语和宾语组成，成分间为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例如：
调和气血 harmonize qi and blood
清化热痰 clear and resolve heat-phlegm
偏正词组 偏正词组又分为定中词组和状中词组，典籍中最常见的是名词作定语修饰名词中心语的定中词组[1]。例如：
血分热毒 blood aspect heat toxin
膀胱湿热 bladder dampness-heat
另一种是状中词组，其结构为状语+述宾词组。例如：
芳香化浊 resolve turbidity with aroma
渗淡利湿 drain dampness with bland
主谓词组 主谓词组是由主语和谓语组成的词组。例如:
心肾相交 heart-kidney interaction
痰蒙心包 phlegm clouding the pericardium
联合词组 联合词组是由语法地位平等的两个或几个部分组成，典籍中最常见的是并列和递进关系的联合词组[1]。例如:
津枯血燥 fluid consumption and blood dryness
散寒祛湿 dissipate cold and dispel dampness
中医典籍词汇的翻译策略
中医典籍的词汇特征多样，语义特征丰富，可归纳为模糊性、偏义性、一词多义及隐喻性，对语义特征的理解直接影响了翻译的效果，笔者试从语义特征角度探讨其翻译策略。
模糊性 中医典籍语言的概括性与抽象性，物象间的相互关联性，对物象解释能力的有限性以及人为的语言模糊化是模糊语言产生的主要原因[2]，在翻译时可以采取灵活变通策略。
（1） 西化法：借用西医词汇变模糊中医概念为清晰西医术语，将“鼻渊”译为“sinusitis”（鼻窦炎）；“里热过剩”译为“hyperendopyrexia”；“乳汁不行”译为“agalactia”。
（2）增删法：增加虚词“to”将“补肺止咳”译为“tonifying lung to stop coughing”；“劳倦”指劳累与疲倦，将其省译为“fatigue”。
（3） 阐析法：增加解释来阐述西医无法理解的概念，将“虚喘”译为“asthma attributing to insufficiency of the lung and kidney”；“四君子汤”译为“Sijunzi Tang, decoction for deficiency of spleen and stomach”。
偏义性 古汉语单音词向现代汉语复音词演变中产生了偏义词，典籍中单音词被复音词取代而出现偶词偏指的现象，具有偏义性[3]。
（1）类义复用：
例1：佗云：“君病深，当破腹取，士大夫不耐痛痒，必欲除之。”根据语境“痛痒”义偏于“痛”，译为“the pain”。
例2：“邪在脾胃，则病肌肉痛”。中医认为脾主肌肉，因此，“脾胃”偏指“脾”，译为“spleen”。
（2）反义复用：
例3：“数医拯之，温凉寒热，其说异同。”意为医生对寒证或是热证说法不一，此处“异同”义偏于“异”，译为“disagreed on”。
例4：“道说是非，议论人物。”意为“说长道短，议论他人”，此处“是非”偏指“非”，译为“speak ill of others”。
一词多义 同一词汇在不同的中医术语中含义不同，在翻译时要明确其所指，传达原语意义。例如“化”一词，在“运化水谷”中译为“transform”，但在“化湿”、“化痰”中译为“eliminate/remove/resolve”；“脉”在“脉为营”中应译为“vessel”，而在“脉象”中译为“pulse”；“血虚”中“虚”应译为“deficiency”，而“体虚多病”中“虚”译为“weakness”。
隐喻性 中医常运用类比推理的方式，借助于其它事物的内部变化或性质特征对病症、治则等加以解释和分析，形成规律性认识[4]，因此中医典籍语言具有“取象比类”的隐喻特征，与中国文化密切关联。隐喻性是其最典型、最重要的特征，在翻译中要给予高度重视，可采用下列翻译方法。
（1） 直译法：保留原隐喻形象和文化特色。例如：“蜘蛛胀”译为“spiderlike distention”；“雀啄脉”译为“sparrow-pecking pulse”。
（2）转换法：用译语中能引起与原语相似或相同认知模式的表述代替原隐喻形式,把词汇隐含传达给读者。例如“增水行舟”译为“increasing body fluids to relax bowels”；“釜底抽薪”译为“method of drastic purgative treating”。
（3）补偿法：使用文内补偿来增译，更明确地表达内容和阐释隐喻。例如“喉中水鸡声”译为“water-cock-sounding asthma”；“青蛇头”译为“snake-head-like ulcer”。
（4）直陈法：放弃原隐喻形象和文化特色，直接陈述医理部分。例如“阴阳者，变化之父母。”淡化其中的隐喻修辞手法将“变化之父母”译为“triggers all kinds of changes”；“仓廪不藏着，门户不要也。”化隐喻为一般，将“仓癝”和“门户”译为“the intestine and stomach”和“the kidney”。
2中医典籍语言的句法特征及其翻译
中医典籍语言受中国文化和哲学思想影响，有独立理论体系，其句式语法结构复杂，修饰成分多，包含多个内容层次，在翻译时要熟悉这些句式并使用恰当的翻译策略。
多使用复合型长句
长句在中医典籍里占很大比例，具有容量大，结构松散，层次较多，并列和修饰成分多，意合法突出等特征。
例5：“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者，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
译文： I have heard that in ancient times the people lived to be over one hundred years, and that they remained active and did not become decrepit in their activities yet. But nowadays people reach only half of that age and yet become decrepit and failing. Is it because the world changes from generation to generation? Or is it that mankind is becoming negligent?
广泛使用主动态句式
中医典籍常用主动句阐述医理，注重客观事实并强调所述事物本身，符合中文表述习惯，结构层次分明，意义明确。
例6：“今时之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
译文：They use wine as beverage and they adopt recklessness as usual behavior. They enter the chamber of love in an intoxicated condition; their passions exhaust their vital forces; their cravings dissipate their true essence; they do not know how to find contentment within them.
大量使用动词结构句式
汉语类似于一种竹式结构，“构句的方式就像竹子一样是一节一节拔起来的，这样的节可多可少，是开放性的。”[5]句子常由一连串并列谓语或并列分句构成，包含多个动词结构，句子结构松散，中医典籍有大量这样的句子。
例7：“脾中风者，翕翕发热，形如醉人，腹中烦重，皮目膶膶而断气。”
译文：Thriving fever, a drunkard's appearance, abdominal heaviness with annoyance, and twitching of the skin and eyes together with gasping characterizes splenic wind stroke.
中医典籍句子的翻译策略
在翻译时译者关键要分清逻辑关系及层次，按英文习惯译出原文，等价传递信息。通常可采用合并法、意合法、拆译法、顺序法和转换法进行处理。
合并法 中医典籍句子常包含多个短句、大量动词和定、状、补等成分，字里行间蕴涵起、承、转、合等逻辑关系。
例8：“（风热喉痹）以咽部疼痛、红肿为主要症状。多由风热邪毒而致。”
译文：Laryngalgia Due to Wind－Heat is marked by redness, swollen and store throat, which is caused by invasion of toxic wind heat.
分析：译文没有将其分成两个句子，而是省略了第二句的逻辑主语“风热喉痹”，用“which”引导一个非限制性定语从句，合并两个单句，避免句式单调，补充后一个谓语的主语，使句子意义明确、结构清晰畅，符合英文表述习惯。
意合法 有些中医典籍句子的句分间缺乏连接词，主句与从句界限模糊，主次难分，缺少语言辅助手段，只靠语序将数个松散句组合，穿插成分迭出，增加了理解上的困难[6]。
例9：“主要症状为下腹部有时出现包块，但又可自行消散，伴腹痛、便秘等。”
译文： The main symptom is a mass occasionally occurring in the hypogastrium and dissipating by itself, accompanied with abdominal pain and constipation．
分析：该句中没有显性形态标记，但句法功能通畅，意义前后呼应，存在隐性连贯。翻译时要把握英语思维特征，将语义重心确定为“主要症状”这一中心词，借用分词、连词、介词和短语等语法辅助手段，重新构架意义，将原文数个松散短句组成一个结构紧凑的意合长句。
拆译法 例10：“此外，脾主肌肉、四肢，开窍于口，其华在唇，同涎、食欲、口味、意和思关系密切，与胃相表里。”
译文：In addition, the spleen dominates the muscles and four limbs. With its orifice in the mouth, the spleen's general condition is manifested in the lips. It is closely linked with sober, appetite, taste, idea and anxiety; and it is exteriorly-interiorly related to the stomach.
分析：此句中五个分句的主语皆为“spleen”，以并列结构组合成句，为了表述清楚，可以使用拆译法，将其分解为结构紧密、层次分明的多个短句。根据“化长为短，化繁为简”的原则，翻译时关键要补出各松散句的主语，将整句化解为意义清晰的4个句子，以符合英语表达习惯。
顺序法 中医典籍里很多长句结构清晰，成分明确，意义连贯，句式与英语相似，在翻译时可采用顺序法，阐述内涵，利于读者理解。
例11：“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逆于生乐，起居无节。”
译文：(They) patterned themselves upon the Yin and the Yang(the two principals in nature) and they lived in harmony with the arts of divination；(They) thus cut themselves off from the joys of long life. Their rising and retiring is without regularity.
分析：该句句式工整对称，属无主语句，根据理解，在翻译时加上逻辑主语“they”，按原句结构表述，用英语的主动句式顺序翻译，突出动词用法和意义，传达中医的辩证关系。
转换法 汉语习惯使用主动语态、动词结构来表述；而英语则多用被动语态、名词性结构、多而长的后置定语结构，因此，在翻译时要适当转换以符合英语表述习惯。
例12：“肺在志为忧，外合皮毛。”
译文1：The lung, in emotion manifests as sorrow, and corresponds with skin and hair in the exterior.
译文2：The lung is related to sorrow in emotions and the skin and hair in the exterior.
分析：两种译文的差别在于语态的选用。前者为主动语态，后者为被动语态。在英语中，被动语态较为常见。由于它不含感情因素，客观庄重，强调意义隐含和内在关联，在科技英语中被广泛使用。前者语言厚重无活力，含两个谓语，句式不对称，后者用被动式表现关系，介词短语补足意义，语言简明扼要，故译文2优于译文1。
例13：“心病者，面见黑色，为水来克火。”
译文1：If blackish complexion is seen in a patient, it means water is coming to restrict fire.
译文2：A patient with heart disease appearing blackish in complexion indicates restriction of fire by water.
分析：两种译文的主要差异在于对句式结构的处理。在原句中，“面见黑色”和“水来克火”是主谓宾齐全的分句，前者将其译成了完整的句子，后者将其译成包含后置定语的名词结构。相比而言，后者语言更加简洁。汉语重动词，同一句子中可出现数个谓语动词，甚至可以连续使用，而英语中名词的功能得到了强化，很多在汉语里以动词表达的意义在英语里转由名词完成。后者就只用名词加上介词引导的后置定语和现在分词结构来完成全部表述，考虑到英语重名词轻动词的特点，故译文2优于译文1。
3结 语
中医典籍翻译的过程可以分为理解、表达与校对3个阶段。理解是前提，本文理清了中医典籍词汇的结构语法特征，分析了其语义特点，消除理解上的障碍，为翻译作准备。表达是关键，根据中医典籍语言的句法特征，可采取顺序法、合并法、拆译法和转换法等策略表达原语思想内容。最后，校订也必不可少，这一过程是对理解和表述的升华，对原文内容的核实，对译语的完善，这符合中医科技语言翻译的要求和准则。翻译中医典籍目的在于推广和发扬中医治病防病的方法、弘扬中医独特的医疗理念及文化，更要注重推广传播的有效性，过分强调译文的“忠实”而忽视“通顺”，将原版中文经典译成诘屈聱牙的英文版“经典”，译文的交际功能也将大打折扣。翻译中医典籍，我们既要忠于原作、灵活地运用不同的翻译策略，注意译文的“通顺”，再现中医文化，从而实现翻译的交际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