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国医名师裴永清教授系伤寒大家刘渡舟首届研究生，从医近60载，在伤寒论教学和中医内科临床治疗上颇具影响。他中医功底扎实，深研经方，活用时方，数十年潜心于疑难杂病的中医治疗，取得了令人满意的疗效。兹整理裴永清治疗肝癌术后肝硬化验案分享如下。
医案一则
患者王某，男，54岁，黑龙江省龙江县人，于2014年3月28日初诊。
主诉：于上海做肝癌切除术后4个月，目前肝区闷痛，乏力。
现病史：已确诊乙型病毒性肝炎20年，于2013年11月在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被诊断为“肝癌占位病变”，行微创手术（经皮肝穿刺微波热凝肝癌损毁术），并接受介入治疗，术后未放疗、化疗。出院诊断：肝癌术后、乙型肝炎后肝硬化，脾大、胆囊多发息肉、乙肝携带者、良性前列腺轻度增生。患者恐肝硬化再次发展为肝癌，精神压力大，遂来就诊。刻下症见：肝区时感闷痛、神疲乏力，心烦易怒，眼部干涩不适，小便黄，双手呈明显“肝掌”。舌苔白腻，舌质暗红，舌底络瘀，脉沉弦。
西医诊断：肝癌术后、乙肝后肝硬化（代偿期）。中医辨证：肝经湿热，日久致瘀。
中医治则：化瘀软坚，开利三焦。
方药：柴胡10g，当归15g，丹参15g，赤芍15g，生牡蛎30g，桃仁10g，红花10g，海螵蛸15g，茜草10g，川楝子12g，郁金15g，生大黄6g，土鳖虫10g，生水蛭10g，太子参30g。
服药方法：共10剂，水煎服，一剂分两次服用，每日服一剂半，分别于早餐前1小时、下午3时、临睡前3个时间点温服。
因患者居住在外地，进京就医具有一定困难，复诊后在上方基础上进行加减，每次门诊让患者带药30剂。经过4个月治疗，患者于2014年7月前来复诊，携齐齐哈尔市中医医院核磁复查报告，显示已无肝硬化征象，胆囊多发息肉及脾大已消失，患者自觉无任何明显不适，神疲乏力、心烦易怒等症状均已消失，双手掌颜色正常，仅存偶尔肝区稍有不适感。继续原方加减治疗1年零10个月后，分别于齐齐哈尔市中医医院和龙江县第一人民医院复查均已无肝硬化表现，肝功正常。此后以原方加减巩固治疗至2019年末，患者身体状态保持稳定，无不适。于今年5月进行电话回访，患者状态良好，一切如常人。
肝硬化的中西医认识
乙型肝炎为传染性疾病，以肝脏炎性病变及肝细胞坏死为主要表现，是导致肝硬化的病因之一。肝硬化以弥漫性纤维化、肝内外血管增殖及假小叶、再生结节的形成为主要病理特征。肝硬化分为代偿期和失代偿期两个阶段，代偿期各症状不明显，失代偿期以门静脉高压和肝脏功能减退为临床特征，腹水是肝硬化失代偿期常见的并发症。在治疗上，西医目前以对症防治肝硬化并发症联合保肝治疗为主，如应用利尿剂、经颈静脉肝内门体分流术、肝移植等为主要手段。
肝硬化代偿期，症状以肝区疼痛、胀痛为主，未出现腹水时，属于中医“胁痛”“胁胀”的范畴，如已经发展到失代偿期，患者出现腹水时，则属于中医“臌胀”范畴。裴永清认为处于代偿阶段的早中期肝硬化，有治愈的可能；对于处于失代偿期的晚期肝硬化及肝肾综合征，则以改善症状、减少痛苦为主，难以完全治愈。
用药解析
本例患者经肝癌术后，癌瘤病灶已经被清除，但剩余肝组织仍处于肝硬化阶段，裴永清选用化瘀通气方合抵当汤加减治之。化瘀通气方出自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印会河所著的《中医内科新论》，为印会河自创方，此方由柴胡、赤芍、丹参、当归、生牡蛎、郁金、川楝子、桃仁、红花、桔梗、紫菀、土鳖虫组成。其中，柴胡、当归、丹参、赤芍、郁金、川楝子、桃仁疏肝理血；红花活血祛瘀；桔梗、紫菀开肺气、利三焦、消腹胀，因本例患者无腹部胀痛，故于方中减去；生牡蛎软坚散结，土鳖虫化瘀消积。
抵当汤是《伤寒论》所记载的药方，由水蛭、虻虫、桃仁、大黄组成，用于治疗瘀血发狂、瘀血发黄、瘀血发热、瘀血善忘及妇人因瘀所致月经不调等多种病症。目前临床上瘀血病证众多，但却很少有医者使用抵当汤，主要是因为误认为水蛭具有毒副作用且易破血伤气。裴永清在长期的临证实践中，运用抵当汤治愈了诸多病症，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认为此方活血化瘀之功极强，合理应用则安全有效。广西科学院研究员周维官所著《水蛭与水蛭素》一书，囊括了近30年来国内外用现代医学手段研究水蛭的科研专题报道86篇，验证了水蛭不仅活血化瘀作用强，且含有多种氨基酸及多肽，对人体有补益作用。
裴永清临床上已治愈了多例早中期肝硬化患者，认为瘀血导致的早中期肝硬化，运用化瘀通气方合抵当汤加减治疗收效良好；若随着病情发展，因门静脉血液回流障碍，渗透压降低，组织液渗出而导致腹水，可于方中加入大腹皮、茯苓皮、玉米须等利水药；若出现黄疸，可于方中加入退黄之药；若兼有湿热者，可于方中加入薏苡仁、土茯苓、败酱草、马齿苋等清热药；若有癌变倾向者，可于方中加入半枝莲、山慈菇等；若出现大便稀溏等脾虚之象，可选用柴胡桂枝干姜汤合化瘀通气方加减治之；治疗过程中，还需兼顾正气，于后期逐渐加入党参、太子参、白术等健脾益气之药。概而言之，肝藏血，肝病日久大多具有瘀血的征象，因此治疗以活血化瘀为本，并根据临床症状加减药物。
此外，肝硬化患者在治疗期间，必须忌烟酒、油腻、生冷、辛辣及难消化食物，防过劳及情绪激动，同时需遵守药物煎服方法，如此可保证疗效最佳。（刘永阔 北京中医药大学第三附属医院 刘晓梅 北京弘医堂中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