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妙玉,青灯古殿负春光
妙玉,大观园栊翠庵的尼姑,出身世家,“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因自幼多病,自入空门带发修行,虽身在佛门,终究正值妙龄,对于凡尘中的种种,也是“云空未必空”。
心高气傲的妙玉带发修行,虽因命中注定“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只能暂时寄身于庵中,并非真的看破红尘,断绝俗念,一心向佛。情丝一缕一直暗系着她惟一能见到的男性———宝玉,这从她在宝玉面前矫情的做作和处处表白自己与众不同就可看出。而她心中这种对凡尘中事务的“云空未必空”的压抑也在一次与宝玉的偶遇中释放出来。当日,妙玉在潇湘馆外遇到宝玉,两人的谈话虽然是琴棋书画之类的高雅之物,而妙玉心中却未必能平静如斯。所以,晚上参禅时才会走火入魔。
当她病发当天的白天见到宝玉时,两人的情态语言已见暧昧,晚上坐禅时又“听见房上两个猫儿一递一声厮叫”凡心已动,“忽想起日间宝玉之言,不觉一阵心跳耳热……仍到禅床上坐了,怎奈神不守舍,一时如万马奔腾……”“只见妙玉两手撒开,口中流沫。急叫醒时,只见眼睛直竖,两颧鲜红”,妙玉已走火入魔。这从中医的角度讲属神魂的病变,原因就在于妙玉久抑的凡心萌动致使相火妄动———从其耳热、两颧鲜红的外证可见。相火妄动则引动心火,心神被扰则难于统摄魂魄。《灵枢·本神》曰:“随神往来者谓之魂。”《类经》注曰:“魂之为言,如梦寐恍惚,变幻游行之境,皆是也。”终至神魂不藏、不安于舍而出现诸多幻觉:“觉得禅床便恍荡起来,身子已不在。便有许多王孙公子要求娶他……一回儿又有盗贼劫他去持刀执棍的逼勒,只得哭喊求救”,所以那大夫开出降伏心火的药,吃了一剂,心火降则神魂略定,故稍稍平复了些,但是,终究是凡心未灭,所以“病虽略好,神思未复,终有恍惚”。其实,佛门中人思凡,本已难解,更何况妙玉这般性灵乖巧的女儿家。只是妙玉父母双亡,又陷身尼庵,无人做主,平素只得将个人的情感欲望深藏着,但心中却有着“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的情感压抑,满心的积虑无处排遣,被压抑的情思一旦找到宣泄口,神魂难定而终至走火入魔。也许“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才是妙玉的真性情吧。
叹凤姐,机关算尽太聪明
王熙凤,贾琏之妻,贾府的主事人。虽然贾府还有邢、王两位夫人,王熙凤只是贾家的孙媳妇,但因为她是“脂粉队里的英雄”,办事能力强,“粉面含春威不露,朱唇未启笑先闻”,压得住那些刁奴泼妇,虽然是小辈,却也大权在握。金陵十二钗中有五位是青春夭亡的,凤姐是死得最凄凉的一个。宝玉的病是急出来的,凤姐的病则是气出来的,操劳出来的。凤姐生性要强,事无巨细,一定要自己经手,得罪了不少人。虽然大权在握,但是在这样一个大家族中,自己的辈份并不高,管得住奴才管不了主子,最后连自己的婆婆也得罪了,当然也受了不少气,结果也和秦可卿一样,肝郁气滞血瘀,连已经怀上的孩子也小产了,并由此落下病根,漏下不止,“谁知凤姐禀赋气血不足,兼年幼不知保养,平生争强斗智,心力更亏,故虽系小月,竞着实亏虚下来,一月之后,复添了下红之症”。
凤姐逞强,又不知保养,加上经常受气生气,肝气必郁,肝气一郁,必然出现月经不调,或经闭,或漏下不止,结果从那时起,凤姐就落下了漏下的病根,也就是鸳鸯所说的“血山崩”。在中医属血证范畴,这血是由水谷精微化生而来,营养物质的流失是对身体最大的伤害,再强壮的人也经不住长期出血,更何况是一个劳心劳力的年轻女人呢?于是,日复一日地消瘦下去,加上贾府日渐败落,“忽啦啦似大厦倾”,树倒猕猴散,凤姐已经回天乏力,加上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仗势欺人的坏事被人告发,心力交瘁的凤姐终于撒手而去,“琏二奶奶没有住嘴说些胡话,要船要轿的,说到金陵归入册子去”,虽然有玄幻成分,但是我们还是可以看出,凤姐的病根依然是在肝郁气滞上。争强好胜的凤姐到最后也是“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养生是一种自我调养,是人们在满足了一定的生活需求之后,产生的一种对自己生活质量的关注。一般来说,在古代,刻意地注重养生应该是那些有钱又有闲的人才能享受的一种生活。作为名门大户,贾府的老爷、太太、公子、小姐必然注重养生,中医养生中的药食、运动等相结合的方法,在《红楼梦》中描述得颇为详尽。
茶,醒脾提神保健康
茶是中国最主要的饮料,同时也是一味重要的中药,在中医的很多方剂里都有细茶一味,最著名的就是治头痛的川芎茶调散和清胃热的五虎茶,其中的细茶也就是我们日常所吃的茶,当然,最正宗的应该是西湖龙井(专业术语就叫“道地药材”),但是,如果没有条件找到西湖龙井,一般的茶叶也没有问题,入药不像品茗那么要求严格,我们要的是茶的凉性和清新上行的特点。《红楼梦》中的茶虽然不入药,但也是养生和休闲的一种方法,书中提到品茗的场景很多。名门大户中不仅吃茶的规矩多,而且茶的种类也多,其中最重要的当推贾母最喜欢的老君眉。此茶就是我国十大名茶之一的君山银针,一般的茶道要求使用紫砂壶,单单这君山银针就是要用玻璃杯子,因其冲泡之后,茶叶像针一般竖立在杯中,用玻璃杯子可以看见一根根的茶叶从上而下,慢慢地徐徐降落,排列成队,美之极矣。老君眉的冲泡之法也有讲究,须取梅花雪水,埋于树下,次年之夏取出泡茶,才能色泽鲜亮,香气高爽,既养心又养生。《红楼梦》中茶的种类甚多,除了醒脾提神的老君眉之外还有消食兼以通经的女儿茶(就是我们现在的普洱茶),还有贾宝玉最爱喝的六安茶。从中医的角度讲,茶能醒脾化湿又可清热提神;从西医角度讲,茶中的可卡因可以提神又能降低血脂,因此喝茶确是一种养生之道。
酒,助兴养生两相宜
酒是古代人们在劳动生产中发明的一种饮料,现在的人们喝酒,大多以增进感情或加强沟通为目的。酒作为一种重要溶剂,不仅在化学工业中有用,且在中医中也属常用药物。在中医四大经典的《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中,有很多的方剂都是加入黄酒、烧酒等,因此酒成为一味重要的中药。在贾府这个大家族里,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酒当然是少不了的,除了在宴会上的各种酒之外,富贵人家的养生依然离不开酒的参与。以下列举书中几种与养生关联较大的酒。
合欢酒:就是合欢花浸的烧酒,是黛玉重要的养生酒。合欢花是合欢树上开的小白花,有安神、解郁等功效。中医认为,合欢性平、味甘,能够舒郁理气、安神活络、安五脏、和心志,治郁结胸闷、失眠健忘之症,令人欢乐忘忧,久服轻身明目。烧酒味辛性热,走而不守,可以行气理气,所以黛玉用它不仅能驱除寒气,而且对于黛玉的多愁善感、夜间失眠也有独特的功效。
屠苏酒:在大观园里有除夕献屠苏酒的习俗,而且此酒还是宝玉、黛玉、宝钗等人的养生之酒。屠苏酒是药酒,用赤木桂、防风、蜀椒、桔梗、大黄、赤小豆等浸泡而成。具有祛风寒、清湿热及预防疾病的作用。 黄酒:也叫绍酒,在《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中都多次提到绍酒,此酒是宝玉特别喜爱的养生酒,因为这种酒酒性平和、不伤人、有营养,因而深受大观园里上下人等的欢迎。不仅如此,黄酒也是江浙人所喜爱的一种酒,乌篷船里人手一瓶的景象随处可见。
饿,适时饥饿保平安
饥饿是一种养生的方法,同时也是一种治疗的方法。在中医的经典中经常出现的“损谷”就是饥饿疗法。在《红楼梦》第53回中,晴雯感冒后几近痊愈,因补孔雀裘复感,病势渐重,便用了贾府中的风俗疗法———饥饿疗法,又慎服药调治,便渐渐好起来了。患者病后不吃得太饱或者是只吃清淡的东西,以防由于饮食问题导致复发,这也是一种养生的方法。饥饿养生不是完全不吃或者是真的让自己挨饿,而是在外感(常见的是感冒、中暑)或者是食滞(常见的是消化不良)之后,让不堪重负的脾胃有个休息的时间。从中医角度来讲,饥饿养生是对脾胃的修复,是欲擒故纵。从西医角度讲,饥饿养生是让胃肠道中的物体排空,有利于黏膜的修复。当然,作为一种养生的方法,这种饿和作为治疗原则的禁食不同,不是净饿,而是不要吃得太饱。
走,安步代车益寿年
贾母是《红楼梦》中的老寿星,她的养生之道中除了饮食喜欢清淡、甜烂、少而精之外,她还喜欢散步游玩。她认为散步是“疏散疏散筋骨”,每逢节日总是和儿孙媳妇们在大观园里走动、玩乐。现代人也很注重散步养生,吃完饭去散散步,也成为很多现代人的一种习惯。从中医角度讲,散步是一种运动,可以健运四肢,而中医理论是脾主四肢,因此散步对于脾胃的运化有重要的反馈性作用。
小时候看《三国演义》,总是记不住那么多人的名字,家乡有句俗话说:“三国不识名,封神不识骑”,意思是《三国演义》中的人太多了,记不住,《封神榜》中的坐骑太多了,也是记不住。与《红楼梦》相比,《三国演义》中涉及的中医中药内容并不算多。但是,虽然不多,却也可以看出中医中药的奇妙之处。
《三国演义》中的疾病基本上是外科刀箭伤和情志病,这和当时的历史背景及该书所叙内容有关。在战乱年代,尤其是冷兵器时代,刀箭伤是难免的。同时,在那个动荡的时代,权臣弄术,群雄混战,民不聊生,作为统治阶级的士大夫阶层,其中胸怀宽广者则忧国忧民;士大夫中也有心胸狭隘,忌贤妒能者;也有怀才不遇,忿忿不平者。如此多忧、过思、郁怒,则情志过激,终会伤及脏腑变生疾病。
不可否认,与现代医学相比,中医的外科有其自身的缺陷,比如解剖的不精确性等,但是,这并不妨碍中医的疗效。在冷兵器时代,就是靠中医的外科为负伤的将士们清创、护理伤口的。在汉朝,华佗已经发明了麻沸散作为麻醉剂为病人进行手术治疗。《三国演义》中的外科医案基本上是华佗的病案记录,成功地将东汉末年名医华佗的艺术形象极其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弥补了正史的平淡。在第15回“太史慈酣斗小霸王,孙伯符大战严白虎”中,东吴将领周泰为救孙权拼命厮杀,自己“身被十二枪,金疮发胀,命在须臾”。帐下董袭言及自己以前曾身遭数枪,蒙一郡吏虞番推荐一个医生,再由虞番介绍当世之神医,由此华佗出场了。华佗果然是出手不凡,面对的是一个真正“千疮百孔”的周泰,“佗曰:‘此易事耳。’投之以药,一月而愈。”从文章的叙述来看,周泰伤得很重,以至于“命在须臾”,华佗究竟用了什么药,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华佗诊治之后,周泰没有感染,没有并发症,而且在一个月后就痊愈了,可以说,中医外科对于刀箭伤的处理还是非常得当的,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这么好的疗效。当然,这只是个序曲,是为华佗后来的名扬天下,为后面更加精彩的高潮作一个铺垫。
东汉末年是一个不幸而又万幸的年代,不幸是因为其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但是,如果从中医的发展来说也是一个万幸的时代,因为在此期间出现了华佗和张仲景,出现了《伤寒杂病论》和《中藏经》,虽然《中藏经》已经失传,但是华佗的故事、医案却在民间广为流传。华佗与医圣张仲景不同,张仲景是坐堂医,只是固定在一个地方为人治病,但是华佗是游方医,居无定所,每到一处都为老百姓治病,因此当关公在樊城中箭时,华佗就赶到樊城为一代名将刮骨疗伤。
关公,一位被神化的名将。但是却偏偏因为轻敌,在水淹七军之后攻打樊城之时,“止披掩心甲,斜袒着绿袍”,于是给了守城将领曹仁可乘之机,招了“五百弓弩手,一齐放箭”,霎时间那是箭如飞蝗啊!关公右臂中箭翻身落马。如果是一般的箭,对于关公来说,就是皮外伤,不在话下,但是,这不是一般的箭,曹仁也深知关公厉害,所以他的箭是淬毒的,当关公回营时“毒已入骨,右臂轻肿,不能运动。”好强的关公为了稳定军心又不肯回荆州休养,疮又不愈,于是众将只能遍寻名医。于是华佗驾小舟自江东,特为关公箭伤而来。当时关公正与马良弈棋,华佗请关公伸臂看视。“佗曰:‘此乃弩箭所伤,其中有乌头之药,直透入骨,若不早治,此臂无用矣。’”这“乌头之药”就是指箭上的毒是乌头的毒,这乌头是剧毒之品,如果入药不仅要经过炮制还要先煎、久煎,可见它毒性之烈,所以必须彻底清除。华佗打算用大环钉在大柱上,将臂穿于环中,以绳系之,然后以被蒙首,再动手术。对于一个沙场老将使用这样的办法,可想而知这个手术的“惨烈”程度。但是,关公毕竟不是一般人,过五关斩六将早已让我们见识了这位“神人合一”的将领的传奇式的经历。所以,面对着华佗如此大动作的准备,“公笑曰:‘如此容易!何用柱环?’……伸臂令佗割之”。佗取尖刀在手,令一小校捧一大盆于臂下接血。“佗曰:‘某便下手,君侯勿惊。’公曰:‘任汝医治,吾岂比世间俗子,惧痛者耶!’佗乃下刀,割开皮肉,直至于骨,骨上已青;佗用刀刮骨,悉悉有声。帐上帐下见者,皆掩面失色。公饮酒食肉,谈笑弈棋,全无痛苦之色。须臾,血流盈盆。佗刮尽其毒,敷上药,以线缝之。”关公很是开心,“谓众将曰:‘此臂伸舒如故,并无痛矣。先生真神医也!’”这虽然有很多渲染,很多夸张,由于《三国演义》是小说,所以终究让人怀疑其真实性。但是,除了《三国演义》外,史书《三国志》也有类似记载,既然二十四史之一的《三国志》也有所记载,我们可以相信,在当时应该已经有了进行这样的外科手术的能力。所以后人有诗曰:“治病须分内外科,世间妙艺苦无多。神威罕及惟关将,圣手能医说华佗。”
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看,关公当时的状况应该是由于箭伤透骨而出现类似于骨髓炎的病症,所以,需要割肉刮骨,清除感染的骨段,可见,中医外科在当时已经有了相当的发展,不管中医外科后来的发展轨迹如何,也不管西医如何看轻中医在形态学上的缺陷,中医外科在三国时代已有如此水平是难以否认的。虽然西医的解剖学与生理学在古希腊时期已有一定的发展,但是,真正用于临床,理论和实际相结合的西方外科学是在16世纪以后对于解剖的正确认识后开始出现的,而真正出现包括手术、抗感染等在内的现代外科学是在19世纪40年代。可见,我们中医外科的完善至少要比西方外科学的完善早1500年。 在《三国演义》中,有大量由于过悲过怒而致病的病案。在第13回中,杨彪和朱儁由于李傕劫天子,郭汜劫公卿“‘为社稷之臣,不能匡君救主,空生天地之间耳。’相抱而哭,昏厥于地。”甚至于“归家成病而死”。当然,这只是《三国演义》中情志过激而导致疾病的一个序曲,只是铺垫,真正的高潮是诸葛亮三气周瑜,送了周郎的性命。
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是文人墨客怀念赤壁的千古绝唱。“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但是,直面残酷的战争,毕竟没有文人墨客的浪漫主义,面对着10倍于己方的曹军,就算是久经沙场的周公瑾也未必有词中的轻松。他需要面对的是战与降的选择,是江东父老的命运何去何从,所以潇洒倜傥的周都督的心理压力是可想而知的。当然,周瑜毕竟是周瑜,在这么纷繁复杂的情况下,他依然可以让蒋干中计,依然可以让黄盖诈降,依然可以让庞统献连环船之计,如果没有诸葛亮,这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但是,偏偏多了一个诸葛亮,他处处识破周瑜的计谋,让周瑜又惊又气。毕竟,在兵不厌诈的战场上,有个人永远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对于自己来说是个天大的威胁,更何况,周瑜少年得志、心高气傲,怎能容他人酣睡于自己卧榻之旁。因此,周瑜三番五次难为诸葛亮,大有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势头,可一场场凶险都在诸葛亮的机智下化解了。心胸狭窄的周瑜对于诸葛亮的嫉妒是其情志郁结的病根。
赤壁之战前,周瑜定下火攻曹营的大计,但“火”需要“风”,而且,必须是“东南风”才能烧到北岸。当时正值隆冬,哪里来的东南风?周瑜开始未料及这点,当大风刮旗拂面时才突然意识到,但为时已晚,破曹之战已箭在弦上,而隆冬时节盼东南风等于守株待兔,于是周瑜急得“昏倒在地,口吐鲜血”。这个重要关节,众人皆昏昏然,而只有诸葛亮昭昭然。诸葛亮给了周瑜16个字“欲破曹公,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治好了周瑜的心病,于是就有后来的“七星坛诸葛祭风,三江口周瑜纵火”,以区区8万兵力打败了曹操80万大军。但是周瑜对诸葛亮的嫉恨有增无减,也引发了他病情的进一步恶化。后来的“三气周瑜”分别为:一气周瑜,夺了南郡取荆州,让周瑜金疮迸裂;二气周瑜,将计就计让周瑜“赔了夫人又折兵”,金疮难愈了;最后,诸葛亮识破周瑜假途灭虢之计,三气周瑜,最终让周瑜在大叫“既生瑜,何生亮”的怨愤中恨恨而亡。
一代名将却最终死于嫉恨,死于自己的心胸狭窄。从西医学来讲,周瑜的死可能是由于伤口的反复迸裂导致的反复感染,在当时的条件下,根本无所谓的抗感染处理,所以,出现了败血症,这是周瑜重要的死因。但是,从中医的角度来讲,周瑜的死是真正的“气死”,就是典型的肝气郁结导致的气血逆乱最终导致了血液妄行吐血而死。这也给了世人很好的警示,就是“心底无私天地宽”,做人何必计较于一时的得失呢,对别人宽厚一些,对自己也宽厚些,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高质量的生活。
在《三国演义》中,还有一个人也是由于情志病而死,而且病得遗臭万年,因为他杀了神医华佗。他就是魏王曹操。曹操是奸雄,虽然易中天认为他是“可爱的奸雄”,但是,不管是可爱还是可恨,他是奸雄,几乎是几千年来形成的共识。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残暴多疑,“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杀人无数。终究是亏心事做多了,会心虚的,这个心虚就表现在他的多疑上。多疑则伤心,心为君主之官,“主不明则十二官危矣”,所以才会生出种种不适,最明显也最严重的就是他的头痛之症。
曹操本身就有头痛之病,第22回中,袁绍令书记陈琳写征伐曹操的檄文,并于各处关津隘口张挂。檄文传至许都,当时曹操方患头风,卧病在床,左右将此檄文传进,曹操见之,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不觉头风顿愈。又第23中,建安五年,太医吉平对国舅董承说:“操贼常患头风,痛入骨髓;方一举发,便召某医治”,传统医学认为“头风”是指头痛经久不愈,时发时止,甚至一触即发的病症。我国古代很早就认识到七情不调是诱发头风的重要原因。古代医学著作《证治准绳》指出,头风其痛“作止不常,愈后遇触复也。”在东吴将关公的尸首送到洛阳以嫁祸曹操之后,曹操将关公厚葬,但是“每夜合眼,便见关公,操甚惊惧”,甚至不敢在旧行宫住下去。从中医角度讲,恐伤肾,过度惊恐伤及肾脏,“肾为先天之本”,肾为恐所伤则引发百病,这给他后来的剧烈头痛种下了病根。从西医角度讲,严重的失眠和惊恐导致出现了神经官能症,从他的暴戾和喜怒无常我们也可以看出,他的神经系统开始出现问题了,对于一个66岁又工于心计的老人来说,这是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很容易出现心脑血管疾病。
为了求得安宁,避免行宫旧殿的“妖魔”纠缠,曹操决定砍大树造新宫殿。谁知当曹操佩剑亲自砍伐一棵长了百年的老梨树时,竟然被树中的“血”溅了一身。曹操大惊,当晚便睡卧不安,梦见“梨树神”用剑来砍他,曹操吓得大叫而醒。惊醒之后,立即感到头痛难忍。“急传旨遍求良医治疗,不能痊可。”后又请华佗诊脉视病,华佗说:“大王头脑疼痛,因患风而起。病根在脑袋中,风涎不能出,枉服汤药……用利斧砍开脑袋,取出风涎,方可除根。”多疑而心狠的曹操以为华佗害他,使华佗死于狱中。一代神医就这样被杀害了,华佗的经验曾写成一本书托给狱卒带出监狱,也就是后来世间所传说的《青囊经》,但是没想到被狱卒的老婆当柴火烧了,原因很简单,免得像华佗那样有牢狱之灾。华佗被杀后,曹操又遇几次惊骇,幻见被他惨杀的马腾父子、伏皇后、董贵人、二皇子、伏完、董承等20余人,浑身血污,前来索命。曹操病势加剧,更觉头目昏眩。次日,又觉气冲上焦,目不见物,不多时便气绝而死,寿年66岁。
从《三国演义》中我们无法知道曹操是否有高血压等病史,但是,从症状和病程看,曹操头痛的病史并不短,从建安五年,陈琳檄文治好曹操的头痛开始,至少有20年的病史。曹操20多年的平时头痛大概应属于血管性头痛。这20年中,曹操南征北战,用尽心机,耗尽心血,在老年的时候,由于有严重的情志刺激,出现情绪极大波动,所以出现脑血管意外并不奇怪。
《西游记》第10回“二将军宫门镇鬼,唐太宗地府还魂”中写道,唐太宗因答应救泾河龙王,却不料魏征梦斩了这孽龙,于是那泾河龙王来与唐太宗讨命,吓得唐太宗“战兢兢一夜未眠”,“医官出来,众问何疾。医官道:‘皇上脉气不正,虚而又数,狂言见鬼,又诊得十动一代,五脏无气,恐不讳只在七日之内矣”。因为这是神话故事,是因为既受惊恐,又加上地府中的冤魂告状,所以才会一夜之间病得这么重,也才有后来的地府还魂,死而复生。但是,医官描述的脉象却是十分精彩,正是临终之脉。这脉气不正,一来是因为皇帝是受惊过度,尤其是因为梦见龙王索命,正是那“不干不净之物”所为,而真正的病理原因,当然就是皇帝因受惊过度,正气衰微,再结合御医后面那句“虚而又数”,正是戴阳证也就是回光返照的脉象,因为虚阳浮越,所以脉象虚数。“十动一代”以中医言,代脉的出现是脏气衰微的征象,从现代医学来讲,就是心律不齐,应该也是严重心脏病的脉象。所以,故事虽然是虚构的,但是脉象却相当精彩,可见作者的医学功力。
在书中还有其他的中医药知识,在朱紫国为国王治病不仅悟空显威,沙和尚也不甘示弱,悟空叫他取大黄一两为末时,他说:“大黄味苦,无毒,性沉而不浮,其用走而不守,夺诸郁而无壅滞,定祸乱而致太平,名之曰将军,此行药耳,但恐久病虚弱,不可用此。”这大黄是味荡涤积滞之邪的好药,性烈而力宏,故有将军之名,但是考虑到国王“久病必虚”,沙僧还是劝悟空不可滥用攻伐。猪八戒对巴豆也有妙说:“巴豆味辛,性热,有毒,削坚积,荡涤腑之沉寒,通闭塞,利水谷之道路,乃斩关夺门之将,不可轻用。”太医院医官对药性的理解也很深入,“兜铃味苦寒无毒,定喘消痰大有功。通气最能除虫蛊,补虚宁嗽又宽中。” 更有趣的是,书中的一些诗词竟然也是用中药嵌字,读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小说第36回中,有一首唐三藏抒发情怀的诗:“
自从益智登山盟,王不留行送出城。
路上相逢三棱子,途中催趱马兜铃。
寻坡转涧求荆芥,迈岭登山拜茯苓。
防己一身如竹沥,茴香何日拜朝廷?”
这首诗选用了益智、王不留行、三棱子、马兜铃、荆芥、茯苓、防己、竹沥、茴香等九味中药。虽然药的功能与诗的内容无关。但这些药名却揭示了《西游记》的情节,颇值玩味。“益智”指的是受唐王之命赴大西天即天竺的大雷音寺取“大乘经”的矢志不渝的信念;“王不留行”指的是唐太宗排驾亲自为御弟三藏饯行,并与众官送出长安关外;“三棱子”指的是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这三个徒弟;马兜铃正是唐三藏师徒与白龙马一起“乘危远迈杖策孤征”,匆匆赶路的形象和声音;“茯苓”是指西天如来佛祖;“防己”、“竹沥”指唐僧心地清净、一尘不染,像新采的竹茎,经火炙后沥出的澄清汁液;“茴香”谐音回乡,指取经成功返回唐朝。吴承恩从大量中药的药名中,选择了能表达小说内容的几味,使中药名称和全诗浑然一体,巧妙地紧扣小说的主要情节,令人拍案叫绝。
在第28回里,吴承恩还用药名写了一首《西江月》的词,描写孙悟空对进犯花果山残杀众猴儿的猎户进行抵抗的情景,词的内容如下:
石打乌头粉碎,沙飞海马俱伤。人参官桂岭前忙,血染朱砂地上。附子难归故里,槟榔怎得还乡?尸骸轻粉卧山场,红娘子家中盼望。
这里用了乌头、海马、人参、官桂、朱砂、附子、槟榔、轻粉、红娘子9个中药名,生动地描写了当时激烈拼杀的战斗场面。
光怪陆离的神话虽然给人不真实的感觉,但是《西游记》从它产生至今就一直被人们传诵,对于其中的很多故事可谓妇孺皆知。但对书中的中医药知识却少人提及,仔细研读,我们不能不承认,作者吴承恩不仅是个优秀的作家,还应该有着丰富的中医药学养,他在小说中对中医知识的运用也称得上是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