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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之谓“和”高脂血症及肝功能异常治验

以和为贵
 
“以和为贵”是中国文化的核心内容之一。“和”的内涵很丰富,在中国古典哲学中,凡不同的甚至相反的东西融合一体,形成新的统一体,达到相反相成的目的,或缓和矛盾、促进和解,或包容异己、以求和平,皆称之为“和”。中医学几乎传承了中国文化中所有“和”的内涵,并得到了充分发挥和具体应用。
中医之谓“和”,有广义和狭义之别。
 
从广义讲,中医学之理、法、方、药,皆以“和”为中心,包括天人之和,阴阳之和,正邪之和,形神之和,医患之和,药食之和,药物配伍之和等等。仅从疾病防治的层面讲,疾病发生的机理,无不由正邪斗争,人体阴阳即脏腑、气血、表里失和所致。各种防治方法皆是以达到阴阳、脏腑、气血、表里调和为目的。可以说,中医防治疾病是以“和”为至高原则。《素问·生气通天论》称:“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两者不和,若春无秋,若冬无夏,因而和之,是谓圣度。”张景岳《新方八阵》中说:“和方之制,和其不和者也。凡病兼虚者,补而和之;兼滞者,行而和之;兼寒者,温而和之;兼热者,凉而和之。和之为义广也,亦犹土兼四气,其于补泻温凉之用,无所不及,务在调平元气,不失中和之为贵也。”中医的各种治法,无不为了达到“和其不和”之目的,补、泻、温、凉诸法方药的恰当运用,皆称之为“和”。因此,宋朝太医局编撰的官方药典,即把所有方药统称为“和剂”,名之为《太平圣惠和剂局方》,简称《和剂局方》。
 
狭义的“和”,即中医治疗八法中的“和法”。而对于“和法”的定义,历代以来,即众说纷纭,很不统一。考和法作为一种具体的治法概念提出,首先是南宋成无己,他在《伤寒明理论》中称:“伤寒邪气在表者,必渍形以为汗;邪气在里者,必荡涤以为利;其于不外不里、半表半里,既非发汗之所宜,又非吐下之所对,是当和解则可矣,小柴胡汤为和解表里之剂也。”自此,后世遂多以小柴胡汤为和解表里之定法。如专题详论医门八法的第一人程钟龄对和法的论述,几乎就是成无己说的翻版,只是对小柴胡汤的加减运用,作了一些具体说明而已。其实,在《伤寒论》中,称小柴胡汤具有“和”之作用的唯一的条文是230条:“阳明病,胁下鞕满,不大便而呕,舌上白苔者,可与小柴胡汤,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身濈然汗出而解。”谓小柴胡汤之“和”,系指“和胃气”。故清代大医家喻嘉言评小柴胡汤说:“非和于表,亦非和于里,乃和于中也。”陈修园则把道理说得更为完整:“至于少阳为枢,而所以运此枢者胃也。”
 
把和法仅仅局限在小柴胡汤一方的加减上,显然是不够的。近代以来,对和法的内涵则不断的有所扩充,但多是把所谓“和解少阳”的小柴胡汤、“调和肝脾”的四逆散,“调和肠胃”的半夏泻心汤等为代表的几类方剂统称之谓“和解剂”即“和法”,只是分列了各类方剂的个性特点,并没有概括出它们的共性特征来。这几类所谓“和解剂”的代表方,皆属张仲景的经方。且从《伤寒论》及《金匮要略》的原文来看,仲景之所谓“和”,还包括有治太阳中风证主以“调和营卫”、“和解其外”的桂枝汤(清代名医、叶天士的老师王晋三称之为“和方之祖”),治痰饮当以“温药和之”的苓桂术甘汤,等等。
 
中医的治法是理、法、方、药的综合体现,是为某一类病机病证而设的。即所谓方随治法而制,法为病机而定。所谓疾病,即在一定条件下,由致病因素引起的一种以正邪相争为基本形式的病理过程。因此,根据疾病过程中正邪盛衰的变化情况,其治疗法则主要可归纳为3类:一是根据邪方盛而正未虚的病理情况,则应确立以祛邪为主的治疗法则,祛邪即安正;二是根据邪气已微又正气已衰的病理情况,则应确立以扶正为主的治疗法则,正旺则邪自尽;三是针对邪气尚结而正气已虚的病理情况,则当以祛邪与扶正并重立法组方,以期达到扶正不留邪,祛邪不伤正之目的。以通常的治疗8法来分类,则其中“汗、吐、下、清、温、消”法皆属于以祛邪为主的治法,“补法”属于扶正治法,“和法”则属于融祛邪与扶正于一方的治疗法则。因此,近贤秦伯未生说:“凡具有安内之力及攘外之能的,都属于和解剂的范围。”详观《伤寒论》及《金匮要略》中有关和法方证的诸多原文,结合分析当今比较公认的一些和方的共性特点,则不难看出:和法和方之扶正,既不是补心肺、益肝肾,亦非一般性的温阳、滋阴,而是“健和脾胃”。这里所谓“健和”又有别于单纯的甘温补中。脾以升运为健,胃以通降为和,即如小柴胡汤、桂枝汤、半夏泻心汤、四逆散、苓桂术甘汤诸方中,既有人参、白术、甘草、大枣之类,健脾益气;又配以桂枝、半夏、生姜、茯苓、枳实等,通降和胃。补益中寓以通运,恰到扶正而不留邪之好处。和法之祛邪,由于必须顾忌到已虚之正气,故既不能轻缓敷衍,也不宜急散猛攻,只宜“缓和疏解”。即如小柴胡汤“和解”少阳之邪,桂枝汤“和解”肌表之邪,半夏泻心汤类“和解”中焦寒热,四逆类方“疏解”郁结的肝气,苓桂术甘汤“和解”心下痰饮,等等。诸方虽各有温、清、疏、消之不同,但总以缓和祛邪而不伤正为原则。以“健和脾胃、和解病邪”来概括和法的内涵及共性特征,笔者曾于30年前即做过详尽的论述。(拙文《健运脾胃和解病邪-从仲景原旨为“和法”正义》发表于《湖南医药杂志》1984第6期)。
 
方从法立,以法统方。若以“健和脾胃,和解病邪”作为“和法”的定义,不仅能概括现行公认的所有和方的共性特点,而且能扩大和法的统方范围,许多常用的著名方剂皆可明确地归属“和法”。如《伤寒论》中的竹叶石膏汤,该方为热病后期“虚羸少气,气逆欲吐”证而设,其病机为余热未清又气液两伤,故以竹叶、石膏辛凉甘淡清解余热,人参、甘草健脾益气,麦冬、粳米滋液和胃,佐以半夏辛温散滞降逆,与诸药相配,正顺和其脾宜健运喜温燥,胃宜和降喜凉润之性。因此,该方颇合“健和脾胃,和解病邪”的涵义,当属和法方剂。再如,健脾和胃、祛痰化饮的六君子汤,健脾和胃、化湿消暑的六和汤,等等,皆可称是典型的和法方剂。此外,李东垣所创立的诸多名方,如《脾胃论》中的代表方补脾胃泻阴火升阳汤,及调中益气汤、清暑益气汤、半夏白术天麻汤等,其组方配伍均体现了融扶正与祛邪并重的原则,符合“健和脾胃、和解病邪”之旨。因此可以说,李东垣论病重视脾胃,制方多取和法。
 
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人体后天之本,位居中焦,调达周身。若脾胃健和,既可升举清阳,输布精微,养心肺,滋肝肾,和营卫,强肌体;又可通调三焦,降浊阴,泄腑气,发肌表,推陈出新。若脾胃失于健和,则百病由生,诸疾难愈。从临床实际来看,病邪久稽,易伤及脾胃;他脏患病,多累及脾胃;正虚邪结,无不涉及脾胃。斯时,健和脾胃则是治病求本的关键。因此,古今许多中医临床名家对于外感、内伤诸病的治疗,都非常重视脾胃之气的问题。特别是处于“正虚邪结”的阶段,或缠绵不解、久治不愈之际,多主张从健和脾胃着手,以期扶正祛邪而和解之,此称之为“王道之法”。
 
笔者数十余年来,在大量的临床实践中,认识到“和法”适用是相当广泛的。不仅对胃食管返流、消化系溃疡、慢性胃炎、炎症性肠病、慢性肝病等多种消化系疾病的治疗有很确切的疗效,而且对许多感染性疾病和其他系统的内伤杂病,亦颇有用武之地。如运用小柴胡汤加减治疗病毒性感染类疾病,桂枝汤类方加减防治体虚感冒及反复感冒,小柴胡汤合二陈汤加减治疗顽固性失眠及心脑血管病,苓桂术甘汤加味治疗顽固性眩晕、肺心病及冠心病,逍遥散类方加减调治多种妇科疾病,竹叶石膏汤加减治疗糖尿病,半夏泻心汤类方治疗慢性肾功能衰竭,运用“健和脾胃、和解病邪”的治法原则,对某些代谢失调的病症及恶性肿瘤、自身免疫疾病等疑难疾病的调治等,只要辨证准确,加减得宜,多能取得较好的疗效。兹举数例验案如下:
 
高脂血症及肝功能异常治验:
 
罗某,男,48岁,某省级部门公务员,2010年4年30日诊。因右上腹胀痛不适、困顿乏力、头晕1月余,曾于3 d前在某高校附属医院抽血检验,发现高血脂证和肝功能异常,阳性指标主要有:甘油三酯7.03,胆固醇6.00,低密度脂蛋白3.52,总胆汁酸17.1,谷丙转氨酶70.54,总胆红素29.9。伴有食后腹胀、嗳气、大便溏滞不爽等症,患者体型稍偏胖,血压正常,舌质淡红苔白润,脉弦细。予以健脾和胃、清肝利湿、活血消脂法治之,处方:黄芪、泽泻各30 g,何首乌25 g,茯苓、赤芍、黄芩各15 g,虎杖、炒山楂、丹参各18 g,柴胡、法夏、陈皮各10 g,炙甘草6 g。14剂。服药后,诸证显著改善,仍用上方14剂续服。患者5月28日来3诊,自觉上述诸证基本消失,并出示5月24日复查血检结果,上述异常指标分别降为:5.58,4.80(正常)、2.75(正常)、5.80(正常)、39.72(正常)、15.5(正常),体重从原74 kg降为71.5 kg。继予前方加减续服巩固。
 
干燥综合症治验:
 
黄某,女,68岁,医卫工作者,2008年8月28日初诊。患皮肤及口、眼、鼻腔等干燥、几无分泌物已3年,伴口渴思饮,大便干燥,头晕,乏力,易患感冒、干咳等症,吞食固体食物需饮水送服。经血清学检测,抗SSA为阳性,诊为“干燥综合症”。经省内外多个大医院中、西医治疗,均无显著疗效。患者有糖尿病、高血压等病史。经由其病友推荐邀余治疗。见体胖,面色淡黄,气虚乏力状,舌淡红而干涩,脉细。检阅以往所服中药方,皆为六味地黄、滋水清肝饮、增液汤及沙参、麦冬、石斛等方药,从中医辨证论治的理法来看,无不属于对症之方药。余根据脾胃为津液气血生化之源、脾主为胃行其津液等理论及以往的临床经验,从健运脾胃、化输津液为主立法组方,用小柴胡汤合竹叶石膏汤加减治之,处方:黄芪、石膏各30 g,柴胡、黄芩、竹叶、知母、密蒙花、谷精草各10克,西党15 g,麦冬18 g,当归12 g,法夏、红花各6 g,甘草5 g。1剂/d。患者服用上方15剂,感觉很好,续经加减,改为每2 d服1剂,先后服用半年之久,干燥诸证均有明显减轻,生活质量显著提高。
 
食道癌治验:
 
刘某,男,54岁,岳阳人,2009年3月20日初诊。一年前患者咽喉部不适,初在某医院耳鼻喉科医生处治疗2月,不效且剧,以至吞咽食物出现困难,遂经消化科医生诊治,钡餐检查怀疑食道上端有占位性病变,胃镜检查时,管子无法通过食道上段,取出局部组织活检,诊断为:食道上段鳞癌中晚期。经西医化疗、放疗后,体质明显减弱,食欲极差,自觉痛苦难支而终止西医治疗,遂由其家属护送前来求诊中医。现患者吞咽困难,食道上端时有梗塞刺痛感,呃逆频作,时有呕吐,气虚乏力,大便量少燥结,2-3 d/次,面黄肌瘦,头发稀疏萎黄,舌淡,苔淡黄而干,脉濡细。辨属脾胃气阴两虚,痰瘀阻塞食道,正虚邪结,升降失调。遂予健和脾胃、滋养气阴、消痰化瘀、升清降浊法组方治之。处方:太子参、白术、苡米、白花蛇舌草各30 g,法夏、桃仁、鸡内金、郁金、枳实、制南星各10 g,蒲公英、丹参、生地、麦冬各15 g,代赭石20 g,莪术12 g,升麻6 g。14剂服后诸证明显好转,食纳显增,吃烂软饮食,吞咽顺畅,大便通畅,1次/d,嗳气呃逆减少,精神好转,已能自行来医院复诊。效不更方,继以上方加减调治。患者一直坚持服中药治疗,病情稳定,饮食正常,直到2010年6月,还有癌症患者经该患者介绍来我处就诊。
 
其他案例
 
此外,对一些集多种慢性病于一身的患者的治疗,一是因久病体虚又多病易感而容易顾此失彼,穷于应付;二是因长期服用多种药物而损伤脾胃,以致连正常饮食都难以耐受,何堪大剂汤药荡涤。此时,当从调和脾胃入手,以“和法”组方,选配比较平和的药物,采用丸、散、膏等剂型,小剂量用药进行调治,假以时日,以期从量的逐渐积累到质的改善。
 
万某,男,52岁,某县卫生局局长。20余年来一直肠胃不和,每日大便2-3次,总是不成形、不爽净;食欲差,稍有多食,即出现饱胀不舒、嗳腐吐酸,多食油腻则腹痛便泻,面黄体瘦不耐风寒,稍有不慎,则头痛、鼻塞、寒热续发。先后在多家医院做过多项检查,诊断有慢性结肠炎、胃炎、胆囊炎、支气管炎、前列腺炎、鼻窦炎、慢性咽炎、痔疮等,且稍有不慎即犯“感冒”而引发消化及呼吸系统诸病。经多方中西医治疗,疗效均不持久。考虑到患者集多种疾病于一身,又久病体虚,难以速效,且肠胃虚弱,饮食稍多亦不能运化,更不耐大剂汤药长期服用。即从健和脾胃入手,以“和法”组方用药,并采用散剂缓图。方药配制及用法:黄芪120 g,白术、淮山药、蒲公英各100 g,桂枝、防风各60 g,白芍80 g,砂仁、干姜、陈皮各30 g,鸡内金50 g,甘草40 g,大枣20 g;共碾为细末,每日10-15 g,放入保温杯中冲泡半小时后,当茶服用。服药2月后,患者即有显著疗效,肠胃功能基本恢复正常,体质亦有改善。继用原方剂型服用1个月,患者自谓数十年顽疾已愈90%,并说,原有痔疮,每遇大便次数增多即发炎、疼痛、出血,每天需泡药物坐盆方稍有缓解,现在由于大便已正常,故已有2个多月未发痔疮。此后,患者每逢换季时节,即配服此方服用月余,随访3年,体质明显增强,感冒等显著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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