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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金匮要略》中肾气丸的“异病同治”

1 “异病同治”的概念及溯源
“异病同治”是指各种不同的疾病在发生发展过程中,虽有不同的病理变化或临床表现,但由于病因病机或病位相同,因而可以采用同一治法诊疗疾病。“异病同治”的概念最早由清·陈士铎提出,其著作《石室秘录》中《同治法》篇云:“同治者,同是一方而同治数病也。”[1]但“异病同治”的辨证论治思路在《伤寒杂病论》中已得到充分的体现,《金匮要略》中体现“异病同治”的方剂共有26首,而有关“异病同治”的条文在全书中占56条[2]。在《伤寒论》中亦屡见不鲜,如外感病的太阳中风及非外邪所致出现的自汗均可用桂枝汤治疗,因两者病机均为营卫失和;“蛔厥者,乌梅丸主之,又主久利”,两者病名虽异,但病机同为寒热错杂,虚实互见,故均可用乌梅丸治疗。后世医家在此基础上也多有发挥,如清·王清任所创的血府逐瘀汤应用广泛,若病因病机与瘀血阻滞相关,无论是头痛、胸痛或是其他疾病,均可考虑用血府逐瘀汤治疗。对于《伤寒杂病论》中对“异病同治”的体现,吴彦莉等[3]将其归纳为不同疾病,同一脉象,治法相同;不同疾病,同一病因,治法相同;不同疾病,同一病机,治法相同;不同疾病,同一病位,治法相同。可以看出,其关键仍在于辨证准确,即证同治亦同。证即证候,是疾病发生发展过程中某一阶段本质的反映,其以一组相关的症状和体征不同程度地概述了病位、病因、病机、病性、病势等。“异病同治”是辨证论治在临床中的基本应用,且“异病同治”中有“同”和“异”之分,“同”中亦有“异”[4],如同用桂枝汤,若是外感风寒,则须啜热稀粥,温覆其汗,期以谷气充汗源,借热力鼓舞卫气,使汗出表解,祛邪而不伤正;若是因营卫不和出现自汗,则无须采用上述服法,以防过汗。由此启示医者临证时须“异”“同”兼顾,灵活施治。
 
2 肾气丸的组成和方义
原方组成:干地黄8两,山茱萸4两,薯蓣(山药)4两,泽泻3两,茯苓3两,牡丹皮3两,桂枝1两,附子(炮)1两,上八味,末之,炼蜜和丸,梧子大。酒下15丸,日再服。
 
方义:方中附子大辛大热,其作用的关键在于调动身体各脏腑功能,从而更好地发挥补肾助阳、散寒止痛之功;桂枝性温,具有温经通脉、助阳化气之效,桂枝主表、主走经络,对膀胱经的温煦作用具有特异性,同时桂枝主升发、主外散,使阳气升降循环通畅。二者均为阳药,共同助阳蒸发津气于上。方中已有附子之燥,恐难以再耐燥热助阳之品,桂枝轻用则温而不热,柔而不燥,既可助一阳之生,又无助燥损阴之弊。养阴而又无生寒之患,温阳而无化热之弊,阴足阳长,互根互用。又肾处至阴之地,肾之元阳乃一身阳气之根,蒸腾发散,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皆受其恩,故温补肾阳之药又当具有发散之性,以助肾脏之用[5]。肝肾同源,水为木之母,用山茱萸补益肝肾,收涩固脱,涩肝肾之精;干地黄滋肾阴,培肝血于下。脾为后天之本,用山药补脾胃,益肺肾,培中土以滋固精血之源。三者同为阴药,均归肾经,具有补肾填精之功。泽泻利水渗湿,泄热降浊,茯苓健脾宁心渗湿。水为阴邪,是阳虚阴盛之产物,其形成又易伤阳气,正如叶天士所云:“通阳不在温,而在利小便。”方中茯苓、泽泻利水渗湿,以达到通阳之效,故水邪祛而阳气自复。两者渗水于下,水归水脏,故肾有水精可藏。牡丹皮泄热活血,调活络脉之滞。三者共奏寓泻于补、补而不滞之功。从配伍比例上看,干地黄、山茱萸、山药3味药物合计16两,桂枝与附子各1两,比例为8∶1。方中少佐桂枝、附子,取“少火生气”之意。正如《伤寒来苏集》所言:“此肾气丸纳桂、附于滋阴剂中十倍之一,意不在补火,而在微生火,即生肾气也。故不曰温肾,而名曰肾气。”肾气丸方药配伍补泻兼施,阴阳并调,且以丸药缓图。由此可见,仲景在掌握药性的基础上重视药物用量及配伍,组方严谨精炼,使其达到效宏力专之功。方名为肾气丸,意在补肾中之精气,调肾中之阴阳。服用肾气丸时,相较于汤剂,丸剂更胜一筹。丸则缓之,能逐渐助长生机,调动身体功能,亦符合“少火生气”之意。临床可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方药制剂。蜜味甘、性平,可调和诸药,使方药效用更持久。酒为百药之长,以酒下之,温通阳气并可助药势,引药直达病所而起效。
 
深入且全面分析仲景方之方义,理解各药物功用、配伍及用量,并将其与疾病的不同症状相对应,亦可为临床中使用“异病同治”之法提供理论支撑。
 
3 《金匮要略》中肾气丸的应用
中医讲求整体观念,人体是一个有机整体,构成人体的各脏腑之间,在结构上不可分割,在功能上相互影响,而单一脏器亦可表现为多种功用,如肾主水、肾藏精、肾与膀胱相表里等。每个人的体质所面临的自然、社会环境不同,故疾病的临床症状表现、轻重缓急、所处阶段亦不同。而仲景用肾气丸治疗多种不同病证是在结合藏象、经络、五行、气血津液等学说,根据阴阳、表里、寒热、虚实的整体观念基础上辨证施治而成,此为“异病同治”之精髓。
 
《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曰:“崔氏八味丸治脚气上入,少腹不仁。”通过医书古籍对“脚气”溯源,可以发现古代对“脚气”另有“痹”“痿”“厥逆”“缓风”“脚弱”“脚气”等称谓[6]。“脚气”包含下肢、上肢、肋、臂膊、腰等部位的不适症状,不仅是日常所指的足部症状,而是指全身性的不适症状。仲景根据疾病临床表现,紧扣“肾阳不足”之病机,故用肾气丸治疗脚气病。足少阴肾经属肾,络膀胱。肾阳虚衰,气化无权则水湿内停,水性趋下,湿邪沿经络下注,发为脚气。肾阳不足,寒湿之邪随经上行,痹阻经络,留于少腹,影响气血运行,不通则痛,故少腹麻痹不仁。寒湿之邪为标,肾虚为本,若仅散寒止痛祛湿必难以根治,还需治本,即用肾气丸温补肾阳,阳化气,故气化有权,温化水湿,脚气自愈。崔允宝等[7]将脚气病的病因病机归纳为湿邪风毒外感、饮食劳倦内伤及内伤兼外感3种,并认为其与现代医学中的痛风病、风湿性心脏病、慢性心功能衰竭具有相关性。蒋弢等[8]将脚气病在临床中的表现概括为腹部、胸部、脚部、关节肌肉症状及精神症状、皮肤感觉异常等,治疗应以“通”和“补”为原则。由此可见,脚气病在现代临床中表现繁多,病因病机复杂,但仲景用肾气丸治疗因肾阳不足引起的脚气病给后人以启发,只要符合中医脚气病特征,即使临床表现各不相同,若谨守病机,均可论治。笔者认为,针对现代医学中“脚气”与中医古义之大相径庭的情况,有必要对中医术语进行规范及科普,亦有利于中医药文化的传播。
 
《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曰:“虚劳腰痛,少腹拘急,小便不利者,八味肾气丸主之。”肾为作强之官,腰为肾之外府,由肾之精气所溉,虚劳日久导致肾阳虚,不能温煦经脉,腰府失于濡养,则发为腰痛。值得注意的是,关于腰痛的治疗,切不可因为肾与腰关系密切就局限于补肾,针对此条文还须结合“少腹拘急,小便不利”的临床表现才能更全面地辨证。肾与膀胱相表里,共主水道,司决渎。膀胱有贮尿和排尿的功能,需肾之气化,使膀胱开阖有度,小便得以排出体外。肾阳虚,肾失蒸化,开阖不利,进而导致膀胱气化不利,水液内聚,故小便不利;下焦寒饮结聚不通,故少腹拘急。仲景从肾与腰、肾与膀胱的关系出发,结合其他症状,将病机确定为肾阳不足,治亦用肾气丸。虚劳腰痛重在扶正,强腰脊。温养命门之火,则腰府得以温煦濡养,腰痛自愈。西医治疗腰痛、腰酸等腰部疾病主要采用休息、热敷、物理治疗、核心力量训练等手段,虽有一定疗效,但存在耗时较长、不能彻底治愈的缺点。中医治疗常选择内服中药或针灸、按摩等外治法。笔者通过临床观察及文献查阅发现,以肾气丸为主治疗慢性腰痛、腰酸效果显著[9,10,11,12],值得临床推广。
 
《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曰:“夫短气有微饮,当从小便去之,苓桂术甘汤主之,肾气丸亦主之。”微饮即水饮轻微者。《素问·经脉别论》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精并行,合于四时五脏阴阳,揆度以为常也。”在生理情况下,机体水液的输布和排泄主要依靠三焦的气化功能和肺、脾、肾三脏的功能活动,故饮邪的形成与肺、脾、肾三脏密切相关。微饮虽轻,但其本在于脾肾之阳不化,故条文中用苓桂术甘汤治脾,兼见头晕目眩、胸满等症状;肾气丸治肾,兼见畏寒肢冷、腰酸等肾虚表现。肾为水脏,具有维持机体水液代谢的功能。若肾阳不足,开阖无度,水液藏泄失序,则饮邪内生。水饮内聚,气机升降出入失常,则短气;气化不及州都,则小便不利。正如尤在泾所言“欲引其气,必蠲其饮”,故用肾气丸温肾助阳,调畅气机,化气行水,从而达到“益火之源,以消阴翳”之功,亦符合“治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的原则。研究表明,肾气丸能通过增加模型大鼠排泄小便,使气道黏液高分泌大鼠的通气功能得以改善,佐证了肾气丸治疗气化失司的观点[13]。笔者认为,借助现代技术及实验手段进一步佐证古籍中的观点具有现实意义,也能为临床施治提供双重保障。
 
《金匮要略·消渴小便不利淋病脉证并治》曰:“男子消渴,小便反多,以饮一斗,小便一斗,肾气丸主之。”消渴可分为上、中、下三消。消渴男女皆有,此处突出“男子”,故知此消渴与肾及下焦密切相关,为下消,故仲景从治肾入手。《医贯·消渴论》对肾气丸在消渴病中的应用做了较好的阐述:“盖因命门火衰,不能蒸腐水谷,水谷之气,不能熏蒸上润乎肺,如釜底无薪,锅盖干燥,故燥。至于肺亦无所禀,不能四布水津,并行五经,其所饮之水,未经火化,直入膀胱,正谓饮一升溲一升,饮一斗溲一斗,试尝其味,甘而不咸可知矣。”肾阳虚,失于固摄,津液不能输布,直趋下行。由于小便多,水分丧失过多,且肾阳衰微,肾不布津,故口渴。治用肾气丸滋阴温阳,补肾固涩,恢复下焦功能,则消渴自除。2型糖尿病归属于中医“消渴”范畴。杨金伟等[14]基于网络药理学研究方法分析药物与疾病之间靶点的相互网络关系,明确了肾气丸干预2型糖尿病的潜在作用靶点,并验证了肾气丸的作用靶点,且作用效应与通路激动剂相当,为肾气丸干预2型糖尿病的临床应用提供了理论依据。
 
《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曰:“问曰:妇人病,饮食如故,烦热不得卧,而反倚息者,何也?师曰:此名转胞,不得溺也,以胞系了戾,故致此病,但利小便则愈,宜肾气丸主之。”妇人转胞以小便不利、脐下急痛为主症。“胞”指水胞,即膀胱[15],“胞系了戾”指膀胱之系,即输尿管转折不顺[16]。“饮食如故”提示中焦无病,病在下焦;“倚息”即倚物呼吸,需借助外力,实则为“短气”的体现。下焦沉衰,阴邪盛,故肾阳不足,肾气不举,肾与膀胱及其胞系失于濡养,气化失司进而导致水道闭阻,气化不利,升降失常,则阴邪上逆,虚阳上扰,故烦热倚息,不得平卧。仲景根据该病的临床表现,并结合经方之方义及功用,选用肾气丸治疗转胞。正如《金匮方歌括》云:“是病虽在胞,其权则专在肾也,故以肾气丸主之。方中地黄、山药固肾脏之阴,山茱萸、附子补肾脏之阳,桂枝化腑气,茯苓行水道,妙在泽泻形圆善转,俾肾气旺,则能充于胞,而系自正,系正则小便不利者可利矣。”此举亦为后人使用“异病同治”之法开拓了思路,故治用肾气丸鼓舞肾气,调动身体功能,恢复气化功能,则其病自愈。历代医家对于“转胞”的病因病机及疾病归类各抒己见,多有发挥,多将其归为妇科病,且女性妊娠期多见,以及内科杂病,男女皆可患病[17]。其病因病机复杂,临床尚未有较统一的认识,笔者认为,针对“转胞”的治疗,应在博览古籍和各医家临床验案的基础上结合临床实际,将复杂的病因病机个性化,灵活施治。
 
4 肾气丸的现代应用
研究表明,肾气丸可抑制肾脏系统损伤的发展进程,具有调节免疫、抗炎及延缓衰老的作用[18]。临床上肾气丸加减方可用于治疗多种老年性疾病,如老年阿尔兹海默病、老年轻度认知障碍、老年性反流性食管炎、老年慢性前列腺炎、老年前列腺增生症、老年性膀胱过度活动症、老年尿失禁、老年尿频相关性睡眠障碍、老年支气管哮喘、老年原发性高尿酸血症、老年高血压、老年高脂血症、中老年男性部分雄激素缺乏综合征、老年性便秘、老年性椎基底动脉供血不足性眩晕、糖尿病及其并发症等[19]。凡病机与肾虚相关,皆可用本方化裁治疗,如用肾气丸化裁治疗席汉综合征[20]。席汉综合征是一种因脑垂体前叶功能减退而引起一系列症状的疾病,多发生于产后大出血,典型症状可表现为乳汁分泌困难、经少甚至闭经、性欲减退、生殖器萎缩、毛发脱落稀疏、面色苍白、畏寒肢冷、神疲乏力、少气懒言等。肾藏精,主生殖,开窍于耳及前后二阴,其华在发,在体为骨为髓。若肾精充足则生殖功能旺盛,肾气充足则可以滋养毛发,丰盈肌肉骨骼,使毛发自生且有光泽,肌肉骨骼充盈。肾阳具有温煦作用,若阳气已虚,阴寒内盛,温煦功能下降,故可见畏寒肢冷、面色苍白等肾阳虚症状。精血相生,因产后失血过多,血不足以化精,肾精衰微,百病乃生。故治疗可用肾气丸补肾气、助肾阳,阴阳充足,精血化生,病乃自愈。
 
在查阅文献的过程中,笔者发现,对于肾气丸中“桂”的应用,临床多有不同。区别于用桂枝[21,22],部分医家从“桂”的名称、用药部位、历史源流、医药文献、病机及方药组成等不同角度考证,将“桂”理解为肉桂,并在临床运用上有所体现[23,24],且有研究表明肾气丸中药物的有效成分为肉桂中的桂皮醛[25]。笔者认为,现代临床上出现肾气丸中“桂”的不同使用,是后世医家根据患者实际情况及自身临床经验做出的相应调整。因此,在肾气丸中应用桂枝、肉桂时,也应向各医家学习,辨证施治。桂枝与肉桂同属温阳之药,但同中有异,桂枝能助阳化气,其性走而不守,故温通经脉之力较强;肉桂能补火助阳,引火归原,其性守而不走,故温补之力较强,因此在临床应用时应辨证用药。对于肾气不足、气化失司、水液代谢失常之证,温阳化气的桂枝更为适宜;对于命门火衰、肾阳亏损、下焦虚寒之证,当选用肉桂以补火助阳。若辨证准确,二药同用也未尝不可。
 
5 小结
古往今来,众多医家从“异病同治”在《金匮要略》肾气丸的运用中窥见一斑,结合肾气丸方义及各脏腑的功能,进一步掌握疾病的本质,使肾气丸在现代临床应用中更为广泛。“异病同治”并非仅针对某一疾病或症状,而是具有普遍规律性。得心尚易,应手犹难,具体临证时往往还会遇到古籍条文中未述及的病证,故要灵活运用“异病同治”的一般规律于个性疾病中,知常达变,师古而不泥古,紧扣病机,抓住关键与主要矛盾,治疗也会取得桴鼓之效。
 
来源:中国民间疗法 作者:郭海虹 汪栋材
广州中医药大学第四临床医学院 广东省深圳市中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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